信王赵榛明明已经身中流矢而死。

但到了郭京口中，便是死里逃生，侥幸生还，大宋之福。

短暂的错愕之后，张叔夜最先反应过来，紧接着陈过庭和司马朴也都回过味来。

赵榛本人并不那么重要，但信王的身份，太上皇之子，皇帝的亲弟弟这个身份非同寻常。金国人是看着赵榛被救走的，是死是活未必确认。

郭京想让他“活下来”。

有三位老臣证明身份，信王赵榛的身份便能够坐实，成为和赵构并肩，唯二的大宋皇族男性继承人。

此时此刻，单单是凭借赵榛的身份名头，便能够聚集起一帮人来，成为一面抗金的旗帜。甚至运作得当，还能够利用信王的名义谋取天下。

郭京，他想做什么呢？

赵榛，确确实实死了，纸包不住火，将来他又该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呢？

一时间，三位华发老臣都有些疑惑，有些拿捏不准。

但他们都清楚地意识到同一个事实，那就是眼前这个青年，是个有勇有谋有主见的人物，他们的未来某种程度上就掌握在这个年轻人的手中。

至于郭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拭目以待吧！

……

此行的目的到此已经完成大半，郭京命人护送着赵榛的遗体，以及三位华发老臣先行南归。

自己则带着杨再兴去干一件临时起意的事情——拜会马扩。

亲自登五马寨有点冒失，所以郭京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信函，邀约相会。马扩得知是在中原小有名气的六甲神兵郭天王后，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前来赴约。

抗金需要各路人马同气连枝，相互合作，当然……彼此之间没有直接的势力范围和利益冲突也很重要。

郭京远在黄河以南，与河北路并不冲突，且在救驾过程中，还帮了五马寨一把，有份人情在，当面道谢也在情理之中。

“没想到郭天王如此年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子充（马扩表字）先生谬赞，能一睹先生风采，是在下的荣幸。”

两人见面之后的寒暄，少不了些许互相奉承。

马扩笑道：“昨日多谢六甲神兵的兄弟们，否则……五马寨想要全身而退可不容易。”

“哪里，都是为了救驾……五马寨的兄弟们救了信王殿下……殿下命我向先生、向五马寨的兄弟们道谢。”

听到郭京的回答，马扩顿时一个迟疑：“什么？信王殿下……不是……”

“殿下只是重伤，经过抢救已无大碍，休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

“这……”

马扩愕然，他手下的人明明确认再三信王已经死了，所以把愿意把遗体交给郭京，怎么可能……

如果赵榛还活着，谁愿意将这个奇货可居的宝贝拱手让人呢？可是看着郭京笃定的表情，言之凿凿的语气，一时间让他有些拿捏不定。

“张叔夜、陈过庭几位老臣，已经护送着殿下南归了。”

听到这里，马扩隐隐明白过来，信王未必还活着，只是郭京和那帮老臣需要他活着罢了。郭京要做什么？他猜不透，但马扩明白了一个事实，这个年轻人远比想象的有主意，有野心……

至少在假冒信王这件事上，自己就没这么坚决，没这个胆量。

“殿下能够死里逃生，可喜可贺。”马扩笑了笑，算是承认了这个事实，赵榛“活着”，那郭京，甚至是大宋朝廷就要承五马寨一份恩情，有何不好？

“先生……河北抗金大局，往后就多仰仗先生了，不过……也就两载时光，再往后，怕是……局面不易支撑。”

郭京沉吟道：“届时若情势紧迫，先生尽可南渡黄河，京……当全力接应。”

“为何是两载？”

郭京当然不会说自己看过史书记录，只是说道：“金人志在鲸吞河北，接下来必定会全力以赴肃清我大宋义军，四十州县，算下来，最多不过两载。”

马扩叹道：“两载时光……我大宋官军还不能北伐吗？”

“但愿……”郭京不由想起了远方的赵构，心中默默摇头，两年……他能吗？

“今次救驾，完颜宗望必定会有所报复，此人……乃是我大宋的心腹大患。”

“他不必担心，兴许命不久矣，倒是完颜宗翰，需得多加小心。”

“完颜宗望命不久矣？”

“拭目以待吧。”

……

在马扩将信将疑的眼神中，郭京安排起此行最后一件要紧事。

几名追击义军，不幸被俘的女真士兵听到了一些“机密之言”，然后顺利逃脱了。

“这次多亏了二太子睁只眼闭只眼，否则想要救出信王殿下，可就难了。”

“可惜啊，差一点连官家也能救出来……二太子不愧是菩萨太子，不愿意对大宋下狠手。”

“除了心软，怕也有猫腻……你不想想，咱们中原自古有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