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生不死,只是一切都有尽头,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结局呢?
这或许又是很遥远的事吧,而冰河的尽头却已经到了。
“她”微微俯身,僵硬的骨骼,便发出难以为听的摩擦声,骨粉纷落,“她”痛惜的听着,不得不更加小心的俯身,钻进冰河流出来的这个洞府中。
洞中道路崎岖,时而左折,时而右拐,时而转过角,出现无数条通道,可“她”有古图在手,极其顺利的选择前行的道路,如此许久,洞府已深入到冰河远岸,那座巨大的冰山腹中。
可是通道却越来越窄,越来越窄了,直到,仅余一人侧身可过。于是,“她”侧过身子,向里面挪进,这令人发狂的逼仄空间,在“她”挪了千步之后蓦地消失。
“她”闪身出来,眼前光华隐隐,如繁星明月,将洞府照耀的纤毫毕现。洞里温暖如春,两侧漫生奇花,花香隐隐,醉人心脾。中央是一座青石圈起的古朴小池,池中有水,水色如乳,满而不溢。
“她”眼中即将熄灭的魂火一炽,伸出一根手指,点向池水。一点涟漪荡开,已与水轻轻相触,顿时指尖上光华流转,满室生香。“她”那节惨白纤细的手指,竟然生了血肉,长了肌理!
“她”抬起手骨,仔细端详着这节新生的葱指,美如玉石一般光洁莹白,尤其是那椭圆小巧指尖,光泽闪闪,未涂红蔻,却更添妖娆气息。
“咯咯……”“她”轻笑,笑声仍是如斯美妙,只是却充满了淡淡的悲伤。
“她”轻抬足踝,探进池中,光华袅袅如雾,血肉肌理依着“她”小巧的脚踝生长着,继而是修长的腿,曼妙的身……
最后,目中魂火消失不见,“她”整个身,已沉在池水中。
洞府中,一刹那,复回了几千年的宁静。
突然,一点白光经由逼仄的窄道,逸了进来。
半尺长的小白兽,小爪含在嘴里,望着小池。
如此过了许多时候,池中忽然响起轻微的水声。
小白痴瞬息躲在了藤蔓奇花中间,灵活的眼珠继而又定在水池上。
水声哗哗,美人,已经踱步出了小池。
乌黑的长发垂落,她扬起姣好的面容,深深吸气,深深呼气,旋即容颜悲色,水华漫上眼眶,泪如落珠,嘤嘤哭泣了起来。
美人默然哭泣,总是惹人怜惜的,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着令人心碎欲绝。
她哭了良久,宣泄了所有的悲伤与哀愁,终伸出一双柔荑,安静地拭去腮畔泪痕。
美眸流盼,临池顾影,她突然又笑了,痴痴的望着自己雪白胴体,美曼的身姿如有光芒笼罩般,如梦似幻,那池水中俏丽的红颜,腮畔,微微晕红了起来。她不再流连,起身踱步到藤蔓奇花畔,采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最后折下一朵红而不艳的女萝花,钗在了耳畔青丝上,着实打扮了好生一会儿。
然后,她满意的笑起,窈窕的身子旋舞而起,喃喃道:“来吧,千年的时光啊,让我看看你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她快活的,欢喜的穿过这座神秘洞府的通道离开了,远处的暗夜里,依旧时不时的飘来她那婉转动听的歌声。
“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澹忘归……”
小白痴侧耳倾听,仿佛被她歌声所迷,直到再也听之不到,小东西怅然若失,嘴巴撅起,窜向小池边。
那原本满满的池水,为了生那美人的血肉肌肤,就只剩下一小半了,小白痴颇为懊恼,轻声咿呀后,跳进了水池中。
“啪嗒”,洞顶悬垂的无数钟乳石又凝下一滴石乳,落在池中,可小池却肉眼可见的缩减着。池中紫色光华肆虐,将整座洞府也晕染成了淡淡的朦胧的紫色。
晦暗的天色,弥漫的白雪,天地间悲意漫涌,永无止歇。
洞中篝火噼噼啵啵,轻声响着,梦远遥闭目打坐,伤势渐愈。
“叮叮咚咚”仿佛流水淙淙般悦耳,是谁在远处冰山之巅漫抹琴弦,沧古悲伤的琴声,慢慢弥漫在这个不知名字的蛮荒之地。
“冰荒月华兮,怎不升起?
袅袅白雪兮,何时止息?
千年兮依旧如此。
滚滚红尘兮悲欢,最流连兮故里,初执手兮别离,君远行兮不知归期,姬折柳兮君不知意。
千年兮依旧如此。
何时止息,袅袅白雪兮?
怎不升起,冰荒月华兮!”
歌声渺渺,是谁在轻轻地吟唱,虔诚的吟唱着唤不回的时光,以及时光里的,刻骨与铭心……
苏邪惊起,喃喃道:“古曲?”
梦远遥睁开双目,叹道:“怎会如此悲伤。”
二人相望一眼,循着歌声,御剑驰去。
歌声与琴声,飘飘渺渺在天地间,风雪随着歌声,竟然缓慢地停止住了……
那云山巅上,墨云消散,点点月华倾洒而下,朦胧了坐在山顶孤独抚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