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稠厚,朦朦细雨落了一整夜,到翌日清晨,犹然在缠缠绵绵着,一扫闷热的气息,终于带来了久违的清新凉意。
这样的雨脚虽然密小,可持续时间甚长,溪水渐渐盈涨,又有不知多少只青蛙,乐得一个劲儿的咕儿呱直鸣。
村落里的各个小荷花池也积满了雨水,有游萍青翠,浮浮点点。
数株枯荷亦是悄然发枝,露出了嫩嫩新绿,虽然才冒出一尖小角,却早已有蜻蜓逗留停歇。
秀秀家菜园里的杏树下,远遥擎着一柄油纸伞,倾在痴痴地蹲在阿花坟前,怎麽也不愿离开的大黑身上,而他的目光漫过油纸伞的遮挡,望着阴晦的苍冥,也自是瞧得出了神。
画满烟雨的青色天空下,层层密密的雨云间,不用迁徙的紫燕儿衔泥往返,呢喃的燕声细腻如愁。
虽然小满已过,芒种接踵而来,桃李梨杏早已过了花时,但这株大杏树仍有新的枝桠发芽抽蕊,突兀兀地冒出了花儿,粉嫩嫩的杏花儿被雨滴打湿,渐渐落满了伞上、身上以及地上,又经一阵轻风荡起,细雨斜披,这片天地便又飞起了花来。
大黑伤势太重,失了那么多血,又在这里蹲了接近两天,两天来滴米未进,终于支撑不住,身子晃了晃,便昏倒在了湿润的泥土上。
酒爷爷见远遥抱着大黑回来,叹息道:“遥儿你扒开大黑的嘴喂它一些水米吧,这般不吃不喝,如何受得了。”远遥这般疼惜大黑,肯定依言照办,可等到大黑醒转,又瘸着腿跑去了秀秀家,酒爷爷一边手捋胡须,一边连连感慨道:“狗犹如此,人何以堪呢?”
这般日日夜夜,平淡而过,时光如箭如梭,悄然而去,悠悠然又带走了两年光阴。
两年时间,远遥身子高挑了起来,粉嘟嘟的小脸也已变得依稀有了些棱角。
酒爷爷依旧混混沌沌,双目眯瞪,愈发显得老态龙钟了。
远遥某天招出彩凤飞翼把玩,望着剑鞘上的七字古篆,忽然生出了莫名的兴趣,便央酒爷爷去找几本讲述古篆文的书籍来学习,于是酒爷爷又在自己床底下扒拉了半天,竟然找出好多本来,远遥啧啧称奇,不知道酒爷爷床底下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等自己爬进去看时,却是空无一物,就连臆想中的酒坛都没有。
酒爷爷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看着脸上被灰尘染得像只小花猫的远遥,哈哈直乐:“这会儿啥都没有喽,这几个本子还是你姥爷年轻那会儿读书用的。”
远遥白了一眼酒爷爷,明明知道他是在撒谎,可也没证据戳穿,于是就一边腹诽着此老年迈成精,老奸巨猾,一边修炼和学习,两年时间,竟是精熟了古篆文。
牧童儿某天和远遥、秀秀玩耍时,终于把心底隐藏了许久的话说漏了出来:“秀秀,等我们长大了,我娶你好不好啊?”
秀秀自是满脸羞怒,挥手欲打,又欲转身回家,可不知怎么了,却又乖巧地低下了泛着红的小脸,默不说话。
远遥瞧得真切,拍了拍牧童儿日渐宽厚的肩膀,冲他眨巴着眼睛,目光中满是深意,但是不知道牧童儿到底能领悟几分。
大黑的断腿也长好了,只是走路时一瘸一拐,每天只喝一些水,吃少少的一点东西,日益消瘦,两年时间,已是瘦骨嶙峋了,它经常孤独地趴在自家院子耷拉着耳朵,望向秀秀家,或者直接在秀秀家后院一蹲一整天。
两年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了,时光如熨斗,抚平了表面上的一切,可忘不掉的,依旧在心里隐藏着,或许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就会浮到眼前来,搅扰得人心慌意乱。
村里人都暗暗心疼这条大黑狗,每每看到它,都要过来轻轻地拍拍大黑的头,抱抱大黑脖子的。
远遥也时常抱抱大黑,可大黑却不似以前那般活泼好动了,只对着远遥摇一下尾巴,继而兴致缺缺,复又趴在那儿,不愿动弹。
远遥每每看到大黑这样,心里总会生出难过的感觉来。
自发现王羡贤隐藏的身份之后,酒爷爷便不让远遥修炼了,但是远遥不乐意,时不时地借口找童儿玩,但却是一个人偷偷跑出了古村,御剑飞入群山深处去修炼。
酒爷爷也是知之故作不知,在远遥时不时偷溜出去的时候,自己就屁颠屁颠地去王羡贤家里找这个大侄子唠嗑,一会儿唠叨下这个,一会儿又唠叨下那个,唠叨得王羡贤有些烦躁,但是长者为尊,偏偏无可奈何,只得由他,不敢有所怠慢。
小村西向,山峦绵亘,其中有座山名唤燕山,纵横百里,山上多树,名曰燕子树。
此树结果成串,绿色分尾,时有和风拂过,恰似绿燕轻飞,轻盈可爱,故以燕子为名。
就是介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