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暠不卑不亢，表明了心志。这个叛军首领见他“冥顽不灵”，很是恼火，命手下把他列入马奴名单，于近日押送去塞北马营，忍受天寒地冻与马同眠之苦。

叛军征用了二十多辆马车，打造成囚车，被俘的官军将士中不降的以及没有价值的，都让他们做马奴，准备运送到军中养马基地。

民用车辆陆续向军营驶去，姜宥警觉起来，她断定叛军营中将有新的动作，但是不是跟俘虏有关，也未可知。她借着沿街叫卖蜀锦的机会，密切注意营中动向。

五更天，鼓角声划破长空，传遍全城。军营骚动起来，一些官军的俘虏被押着上了囚车，韦暠也在其中，他们的手都被绳索绑在背后。囚车周围及顶端都安装了木栅栏，旁边有个简易的门，用铁链锁着。十个人坐一辆车，像榨油一样，互相挤压。他们都茫然，甚至麻木，两眼空洞，任凭他人处置。除了因为被捆绑、被挤压感觉不舒服外，似乎没有其他思想。

住在客栈里姜宥和贺兰承进都已起床，习惯性地在客栈周围转转。观察各处有没 有异常。天色灰白，既无露水，也无浓雾，视野较宽。

鼓角停歇，渐渐传来车声，“汩汩”作响，在静谧的清晨中，显得那么刺耳。仔细听来，是发自东街的声音。姜宥心头一紧，向贺兰承进道:“听，好像是从军营里驶出的车辆。”

贺兰承进点头，面色凝重。

他们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这声音渐行渐近，但没有到客栈近前。声音变得凌乱，向别处驶去，好像转向了北。姜宥心想，莫非他们要从北城门出城？

贺兰承进也有此猜测。他们立即从马棚中牵出了马，随着出城的人向北城门而去。他们到了北城门，看到已有不少人聚集在那里，人声嘈杂，守门的不允许他们出城，只能在道边等候。这时，一队车马迤逦而来，每辆车上两个车夫，车身用栅栏围着，车里塞满了人，看不出来个数，好像都粘在一起了，黑糊糊的一团。车队两旁，有叛军的将士，都骑着高头大马，各持兵刃，杀气腾腾，凶神恶煞一般。

很明显，这是押送俘虏。

姜宥震颤不已，凛寒中夹杂着一丝庆幸。她扫视着眼前鱼贯而行的车辆，目光穿透栅栏尽力往里探，希望从巨大的肉团中能发现韦暠的身影，但失望过后，还是失望，车辆过尽，也没出现她想象中的惊喜。

辘辘车声，渐行渐远，最终车队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当中。见押送俘虏的车辆远去，守门人才允许这些人出城。

姜宥和贺兰承进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虽然没发现韦暠，但他们笃定，韦暠就夹在肉团当中。他们悄悄跟在那支队伍后面，若隐若现，若近若离。

天灰蒙蒙的，云层越聚越厚，在空中波翻浪滚；秋风瑟瑟，凉意习习，山雨欲来。道路渐变崎岖曲折，车夫队越过一道弯，他们就看不到车队影子了，所以只能快马加鞭，赶紧跟上。山重水复，他们只能尽量离车队近点，但又不能太近，以免引起叛军怀疑。

路上也有些行人，都小心翼翼前行，很怕惹到叛军。在押运俘虏队伍中，最后面一辆马车，载的是弓箭手，箭在弦，随时发力。行人车辆都躲在一射之地以外慢行，有商旅，有逃难的，有返乡的，有谋生的，有走亲戚的。

云层似乎湿透了，甩下万道雨线，飘飘洒洒，缠缠绵绵。韦暠坐囚车中间，思虑重重。其实他出城的时候，也在极力往外遥望，突然从缝隙当中看到姜宥和贺兰承进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心下明白，姜宥并没有回京城，而是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他感动，又担心。他不愿意姜宥为了他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他爱她，他希望她平安。至于贺兰承进是怎么来的，或许是一种机缘巧合。

随着车的颠簸，人群不停地前后倾斜，腿脚都被挤压得麻木，于是都挪动着身体。韦暠渐渐从中间挪到囚车边缘，靠着栅栏。他左右晃动身体，被绑的双手也随着身体的颤动在栅栏缝隙间上下左右游动。忽然一个硬物刮了下他的手，再试试，原来是钉子尖。他心中窃喜，抬起手来，在钉子尖上磨着绳索。

风雨虽不大，但迎着风雨，斜风细雨吹打在军士的脸上，他们也很不舒服，他们都有些懈怠，谁也没注意到韦暠的小动作。

囚车内过分拥挤，溺尿都在车解决，混合雨水，瘴气一样，通过口鼻涌向脑髓，十分恶心。有的俘虏身体本来就弱，忍受不了，精神崩溃，鬼哭一般，有的昏死过去。军士们也被闹得心绪不宁，十分暴躁，有的把车门打开，揍他们。

韦暠手腕上有三道绳索，他已经磨掉了两根，正在磨第三根。

他们的车里也有人嚎叫，一个军士怒气冲冲，厉声呵斥，把车门打开，开始寻找那个人，正要打他。韦暠已经磨断了所有的绳索，从车上滚了下来，摔在地上。他迅速爬起来，向山那边跑。军士们又暴躁又恹恹欲睡，韦暠的逃脱震醒了他们。他们迅速拉弓射箭，箭如雨下，射向韦暠。他在树林草丛中躲闪，躲过一支又一支，终有个躲闪不及，肩上中箭，应声倒下，跌在沟壑中。

军士们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