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金河哭了一阵，渐渐睡去，恍惚间来到一个怪石林立的地方，一块巨石顶端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从背影看像自己的弟弟贺兰小白。突然一只大手从小男孩的侧面伸过来，重重地砸在小男孩头上。小男孩应声落地，然后爬起来，满脸是血，哭喊着:“阿姊，二叔杀我！”

“弟弟！”贺兰金河惊醒了。

睡在外间屋的婢女念玉被惊叫声吵醒，慌忙进来，急切地问:“娘子，又做噩梦了？”

贺兰金河坐起来，深深呼吸一口气，沉默一会儿说:“没事，你回去睡吧。”

念玉深知主人的脾气，她不喜欢被打扰，她说让回去也只能回去。念玉轻手轻脚回到外间屋，贺兰金河独自坐在榻上，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十五年前，她和父母快乐地生活在卧龙馆，那一年她六岁，弟弟刚满一周岁。因为她的父亲被她的祖父母宠爱，所以他们家生活优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父母也恩爱。他父亲没有纳妾，夫妻间唯一的矛盾就是她父亲时常寄宿在运筹阁。在她的身下，母亲生了两个男孩，都是在两三月时夭折的。所以弟弟小白出生后，全家人以及祖父母，像维护眼珠一样保护他。虽然二房已经有两个男孩，但祖父母还是更重视这个孙子。弟弟活泼健康，到了一周岁时，祖父母为他举办了盛大的周岁宴，已被默认为第四代谷主。

祖父母对大方房的偏爱引起二房的不满。他二叔和谷中堂兄弟喝酒的时候，时常抱怨父母偏心。这些话传到她父母耳朵里。两人讨论此事时不避讳女儿。贺兰金河懂事早，什么都记得。

她全家的命运是从十五年前的那个早晨开始改变的。

那天，她在熟睡中被母亲的嚎哭声惊醒。她坐起身睁眼一看，乳母正从外边进来，慌慌张张的，很害怕的样子。

“我娘怎么了？”

“没事，孩子，你先睡觉。”

母亲哭成那样怎么会没事。她自己披上一件衣服就往外冲，到了院里，见下人们正在一起嘁嘁喳喳议论。她听得真切，“大少爷被人杀了，在运筹阁。”

她去找母亲，母亲已经坐上了马车一路嚎哭向运筹阁驶去。她奔跑者，追逐着马车，被人拽了回来。

“小孩不能去，怕吓着。”

她焦急地等着消息。听下人议论说，官府来人了，问昨天夜里谁去过运筹阁，谁最后离开的。结果最后离开运筹阁的是二少爷。一片哗然。“二少爷怎么会干这事呢？”

然后又听议论说官府排除了二少爷作案的可能。说是二少爷是上半夜离开的，大少爷是下半夜被杀的。

“下半夜上半夜到底差多久？”

“不知道。”

“二少爷有钱，城里的商铺他管理。挣的钱是不是都入库了？”

“不好说啊。”

听着这些议论，她心如刀绞。

父亲被安葬，但案子没有破。

后来每当提起父亲的死，她母亲都会哭一场。她渐渐长大，她母亲偶尔跟他谈起这件事。她母亲说，她祖父母特别宠爱他们一家，怕有什么闪失，所以很少让她父亲出谷。运筹阁在杏花谷的视线之内，而且有人守护，祖父母是放心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出事了。有传言说她二叔管理城里的商铺，和官府有勾连。她母亲也一直是怀疑是她二叔做的案。但她母亲说没有能力追究，只想把小白抚养成人。

贺兰小白五岁那年夏天，天气特别炎热，杏花谷的大人孩子都喜欢去山上的树林中乘凉。那天，母亲正在给她缝制一件夏衣。下人做的衣服，她母亲都不满意，亲自做一件漂亮的。女孩渐渐大了，应该穿得好一点。衣服即将做成，让她试穿一下，然后再收工。所以她也没去山上。乳母带着小白去山上玩，在那里玩的有好几个孩子，贺兰承祖和书童也在那。当时她二叔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和朋友谈天说地。

她正在试穿衣服，突然家人来报，说小少爷从石头上摔下来。乳母去解手时，孩子没人看管，就摔下来了。

她和母亲急忙跑到山上，弟弟正在乳母的怀里，头上血流不止，乳母用手捂着伤口，血还嗤嗤往外淌，已经奄奄一息。当母亲把弟弟接过来的一刹那，弟弟就咽气了。这时她二叔一脚把乳母踹出几丈远，“你是干什么吃的。”

乳母重重地摔在地上，当时就不能动了，然后又上来一群人对她拳打脚踢。看着乳母快要死了，才有人喝住他们。

乳母周围有很多人，她从人缝里挤进去。乳母看见她，眼睛似乎有了点精神，看着她说“不是我。有人推……”然后闭上了眼睛。声音很微弱，但她听得真切，深深地记住了这句话。

二叔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把乳母踢得那么重？不就是杀人灭口吗？后来她二叔给了乳母家属很多银子，就没人追究这件事。

她越想越觉得二叔就是凶手。

事后她也问了当时在一起玩的小孩，都说没看见她弟弟怎么掉下来的，也没看见谁推他。

从那以后，仇恨的种子就深深扎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