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柠成功转正，签了为期三年的劳务合同，首席运营官助理。她看着自己的劳务合同，觉得三十岁有三十岁的上帝，这个上帝和二十多岁的上帝一定不是同一个，如今的这个，才是那种若给你关上一扇门就给你打开一扇窗的好上帝。要说杨涛是门，太抬举他了，说老板费诺是窗，太寒碜他了。

这么重要的一天，当然要犒劳她的四个革命伙伴。

接到康柠在微信群里发出的隆重且官方的晚饭召集。大家都知道她这是转正了。霍青桐此刻在摄影棚外，坐在马路牙子边的台阶上喝冰美式，老合作伙伴造型师allen和她并排坐着，allen很细心的感受了风向，坐在了她的下风向，他一边抽着女士香烟，一边往咖啡纸杯里弹烟灰。两个人没有交谈，各自放空。霍青桐不明白，纪斐信誓旦旦的要做交易，这三个月以来，她一直做好随时变身小白鼠的准备，认为纪斐可能在任何时候要求她履行乙方义务。论乙方的自觉，霍青桐做了十年的乙方了，她非常习惯。但是三个月就这样在忙碌中流逝了，她觉得纪斐朝她举起的手枪违背了契科夫定律，子弹迟迟没有发出来。这感觉让人难受，难受着难受着就放松警惕，慢慢就麻木了，等她已经把这档子事儿给忘到九霄云外的时候，康柠的转正提醒了她。这个纪斐，在她什么都没有做的情况下，单方面独自完成了甲方承诺。

她怎么想都很亏，是的，很亏，不是很赚。很多得失，看起来有得有失非常公平，但必须同步进行，如果像这样错开来，心理落差就像是你用24期免息分期买了一只iPhone一样，手机到你手上只需要48小时，这之后的两年里，每个月你的信用卡被划走四百多块钱的时候，你都会忘记当初的那只手机，只是觉得亏。当下，霍青桐就是觉得她莫名其妙的欠了一个奇怪的陌生人一项条款。

这时看到微信里霍林凡的对话框突然亮红圈，他的小窗，几个月也不会跳出一次。霍林凡发来的文字消息：【姐，今天晚上来家里吃个晚饭吧。春节过后还没见过。】

她从来不会主动联系霍林凡，但是霍林凡每半年会找些有的没的的不重要的节日假期什么的请她这个姐姐吃饭，以前是自己请，和林小雅结婚以后，就是他和林小雅一起请。虽然这种饭大家一般经验是做哥哥姐姐的请弟弟妹妹，但是在三十岁以上的成年人的世界还有另一种经验，那就是已婚的请单身的。如果大家的年龄差的不是太远的话。这样的经验怎么来的，说不清楚，它仿佛建立在一种潜在的共识上。在这个社会，单身者飘零，孤单即弱小，已婚者强大，有同盟者强大。婚姻就是结盟，家庭让人强大。那逻辑就很好懂了，年轻的时候，哥哥姐姐相相比弟弟妹妹是强大的一方，现在，结了婚的弟弟霍林凡相比单身的姐姐霍青桐，也是强大的一方。

她突然又想起来了，上次在医院的偶遇，妈妈柜子里不小心露出来的小毛线鞋。她想起来霍林凡现在，是爸爸了。本来想拒绝的，意识到他可能要趁着这晚饭把这事儿告诉她，她回复了一句：【今晚有事撞了，明天晚上如何？】

【好的，姐。】

“亲爱的，我跟你打赌，她怀孕了。”霍青桐听见身边的allen没来由的说这么一句，吓了一跳。仿佛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她的弟妹，怀孕了。“什么啊？”

Allen给她一个眼色示意摄影棚方向。棚里正在拍摄的当下某部热播剧里扮演女主角妹妹的某青年演员，以前也出过音乐作品，现在主攻影视剧。

“真的假的，你看出来了？别乱说啊。”

“现在保准没到三个月，看不出来的，我给她搞衣服的时候感觉到了，不会有错的。”

“什么意思，腰变粗了？我怎么没看出来，怪不得，我说呢给她买的冰拿铁她怎么不喝呢。也没看到她中间出来抽过烟。”霍青桐此刻吃了一个大瓜。“她去年不是和上一个对手戏演员领证了吗，怀孕是好事儿啊，怎么不说呢。”

“你是不是女人啊，什么都不懂，怀孕这种事儿满三个月才能告诉外人。”

霍青桐被“外人”两个词霜冻住了一般，这个常识她听说过，只不过离自己的生活太远，不总能想起来。现在她想起来了，呵呵，“外人”！

就在刚才，她这个外人，被邀请明天去和霍家人聚会，分享霍家人的喜讯。

晚饭定在了家附近的海底捞，霍青桐棚拍收工的早，去海底捞又顺路路过鹊桥网，她滴了辆车去接上康柠一块走。

经过了好几天加班，康柠这天可以实现下班自由，她早就收拾好了东西补好了妆，在工位上等着霍青桐。而平时总是五点前就离开公司的纪斐此刻还在自己的办公室，在他和康柠之间，是一整面玻璃墙，由于最能透露信息的一部分玻璃是磨砂的，康柠只能通过磨砂部分上的透明英文字母部分偷看。奇怪，老板今天不早撤躲晚高峰，竟然在看书？

沙发上的纪斐，安静的看着手里的书，这本书正是《书剑恩仇录》，他翻过去的页数还不多，到目前为止讲的是红花会上下一心齐力要从满清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