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序记起昨日船老大的话，思索道：“眼下正在青州，明日就能到墨城。过了墨城就是江南道，再行一日就能到从州。”

陈锦和点点头，面露倦色，道：“明日到墨城，我们歇一歇，换车马吧……”

她顿了顿，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道：“那些乐师花魁娘子就不必跟着了，送回原处吧。”

林承序想起她在临川要死要活，不顾所有人反对非要把这些人带上的模样，忍俊不禁，道：“小姐这会儿倒是舍得了……”

陈锦和直起身来，勾了勾手指，示意林承序伏下身来。林承序下意识地乖乖弯下腰来。

她贴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缓缓道：“毕竟……我也是个很小心眼的姑娘。”

最近这几日，这船上的舞姬越发大胆，好几次当着她的面就调戏林承序。偏偏他还一副不知道拒绝的样子。陈锦和已经开始生气了。

林承序没想到她贴这么近，耳朵瞬间红了。可陈锦和却会错了意，她以为林承序被她戳中了心思。一时气闷，眼神一冷狠狠推了他一把。林承序对她突如其来的变脸措手不及，一脸疑惑地看着躺回椅子上睡觉的小心眼姑娘。

春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几缕鬓发随着风拂过她白皙而紧窄的侧脸，落到她圆润的唇边。她刚刚吃过一些临川带上来的莓果，令她因病苍白的嘴也带上了诱人的殷红。

那莓果……看起来似乎很好吃。

突然一个湍急江流惹得船身剧烈晃动，林承序瞬时回过神来。

她不是她口中小心眼的小姑娘，她是小心眼的帝王。

不该动的妄念，趁早掐断才是正经的。

是夜。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初春的深夜，寒气依然凛冽。夜深如墨，圆月高悬。月光照水，只见粼粼波光。如此江景已经是最后一夜，林承序还有了一丝不舍。他站在栏杆边，任凭江风胡乱吹着他的头发。

乐师长莲善吹长箫。此时他正站在船尾赏月，兴之所起，吹起一曲春江花月夜。

正合了此情此景。

林承序正赏着月，却听到身后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

“去吧，去吧。”

“……别了吧，我不敢。”

舱门边躲着两个妆容精致，容貌美艳的女子，正是白日里的舞姬。一个叫沁蕊，一个叫瑶娘，两人皆是临川花楼里的花魁。在临川时，两人王不见王，倒是这十几日一同在这船上献艺，却是滋生出了一些姐妹情谊来。

一脸兴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绿衣女子是瑶娘，瑶娘推着的粉衣女子则是沁蕊。沁蕊红着脸，扒着门，只是远远看着林承序的背影，她已经羞得低下了头。

瑶娘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揪着沁蕊，道：“你说说你，好歹也是花满楼的花魁娘子，平日里多少的达官贵人冲着你献殷勤，这会儿却连一个小护卫都不敢搭话。传出去要笑死人了！”

沁蕊长着一张小巧的鹅蛋脸，五官精致小巧，一副娇滴滴的模样，是个惹人怜爱的。偏生这会儿她因为心中那些娇羞的少女情怀，小脸羞得红扑扑的，眼睛温柔地能滴出水来，更是娇俏可爱。

她握了握小粉拳，给自己打气：“瑶娘你说得对，我一定可以的！今日我一定要向林护卫表明心意！”

“做得很好。”瑶娘拍了拍她的后背，最后一下她使出了吃奶的劲一把把沁蕊推了出去。

沁蕊在心里给自己鼓劲，看着林承序的背影，一步一步慢慢坚定。

林承序其实已经察觉，但此刻再拔腿走人着实也是有些伤人，他与这沁蕊姑娘无冤无仇，也不好这么伤害她，只希望她能自己放弃。

“林护卫。”

听到她娇娇软软的声音喊他的名字，林承序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他抱着手臂转身，冷淡回道：“姑娘有事？”

沁蕊却完全忽视了他眼中的冷淡，依然娇娇怯怯，她双手毫无意识地绕着衣服上的飘带。嗫嚅道：“林护卫，明日……明日你就要去墨城了吗？”

“嗯。”

“那你还会来临川吗？”

“不会。”

沁蕊心里一阵失落，但是失落后反倒是生起了一些莫名的勇气。

她抬起眼睛，熟练地将她的目光调整到了最好看最柔情的样子，她看向林承序高挺而纤薄的鼻梁。她心知，此刻的她定是最好看的。

“林护卫，奴家……奴家心悦于你。”

简单又直白的告白，吓了林承序一跳。他所见女子本就不多，更别说向他直言衷情的。

他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愣在那里。

沁蕊看他愣住了，还以为是自己的告白起了作用，低下头红着脸地笑了。

林承序愣了半晌，才吐了一个字。

“哦。”

沁蕊已经在他愣神的功夫将以后儿女的名字都取好了，却听到他莫名其妙的回答，不禁疑问：“林护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