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长生殿找不着你人。我一猜你就在这里。”
陈锦和闻声回首,只见纳兰朔站在桥边,一身雪青色的鹤纹长袍,头发高高束起,他今日没有戴冠,只用了同色发带随意一扎。回宫好几个月了,他还是没有养胖一点,肩膀虽然宽阔,却薄得惊人,秋风这般凛冽,像是能把他吹走似的。
他这副模样不像陈国手握重权的国公,倒像是个清雅书生。
陈锦和迎上去,拉着他的手,笑道:“阿朔,你怕冷,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纳兰朔任由她拉着,慢慢地跟着她走着。陈锦和习惯地挽着他的手臂,两人走得不快。秋风萧瑟,陈锦和下意识把手拢得更紧了些。
纳兰朔笑道:“还说我怕冷,我看是你怕冷吧!天气越来越冷了,就算是听曲,这样四处漏风的地方还是少来些吧。”
陈锦和抬头看看他,狡黠一笑:“阿朔,可是吃醋了?”
纳兰朔也不急也不恼,只道:“就算我在意你,倒也不至于连乐师的醋都吃。你若是喜欢,大可把人宣到长生殿去,何苦受那冷风。”
“我才不呢!”陈锦和撇撇嘴,道:“殿门一关,都不知道有多少难听的流言蜚语传出来。我可不想背个淫乱后宫的污名,到时候那些御史非得用唾沫星子把我淹了。”
纳兰朔被她夸张的话逗笑,却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慢慢收回了她的任性妄为,往一个合格的帝王的方向,缓缓走去了。
虽然她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但是回去路上,她又忍不住问道:“阿朔,你找朕是有要事?”
纳兰朔点点头,现在他已经慢慢地会把一些重要的大事讲给陈锦和听,让她来做决定。尤其是上次内阁的事之后,虽然她的做法纳兰朔并不苟同,可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以后可以慢慢自己亲政了。
“北境那边的情报传来……情况不容乐观。”
陈锦和闻言也皱起了眉,道:“是不是迫在眉睫了?”
“嗯”
两人对于情况都十分了解,就没有再兜圈子。
“不过也不必过分担心,如今国库充裕,粮草辎重应当不用担心。”
陈锦和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纳兰朔明白她的担忧,宽慰道:“我明白,你不想打仗。先帝在时,就曾与离国议过和。这才二十年不到离国就已经撕毁合约。我们……无路可退了。”
“我知道的。”陈锦和不自觉地靠着纳兰朔,“我只是有点……害怕。”
“阿朔,这话我只能说给你听,我害怕极了!”
纳兰朔有点诧异,陈锦和素来一副没心没肺不理朝政的纨绔模样。或者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唯我独尊的混账样。可不知,她竟也会害怕。
“怕什么?怕打输?还是怕生灵涂炭?”
陈锦和睫毛轻颤,不安道:“都怕,我还怕输了以后割地赔款,百姓不满。更怕朝堂之上那些大臣的指责轻视。我怕就算赢了我们自己也死伤惨重……为什么离国就不能安生一点呢?非要兵戎相见,大家相安无事的各过各的不好吗?”
纳兰朔听她一番言论,心道:“虽然成熟了不少,可想事情还是过于单纯了。”
纳兰朔没有说话,只是牵起她的手,他的手也热不到哪里去,可两个人总暖过一个人。
陈锦和知道他的意思,她反握住他的手。
直到陈锦和心情慢慢平复了一些,他才斟酌着道:“陛下,天下人想安居乐业的心都是一样的。我们是这样,离国国君也是如此。陛下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离国骚扰我国边境时多在秋风起后。”
这陈锦和还真没想过。
“为何?”
“离国位处西南,幅员辽阔,却多是草原、沙漠,气候恶劣,所能耕种的食物极少,所以多以牛羊肉为食。与我国凉州一带颇为相似。秋风起时,牧草枯萎,牛羊无以为食,那离国百姓能以何为生?凉州尚且有江南的稻谷江北的小麦可以供应,离国可没有。”
听到这里,陈锦和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离国骚扰边境褫夺资源,也是为了自保。而陈国若是任人抢劫,也无法安生。两国之间,只要有利益相争就永远无法做到相安无事。倘若为了一时安生就退让,对方则只会得寸进尺,鲸吞蚕食,最终被人一口吃掉。
纳兰朔目光柔和,叹了口气,道:“天下大同,是古之圣贤的所愿。也是我的……可惜啊,道阻且长……”
陈锦和:“……”
她知道她与纳兰朔所思并不在一处,但也没有说破,只是笑笑。
可纳兰朔却以为陈锦和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见她还是忧虑,想了想,道:“至于主帅的问题,陛下也不要过多忧思。我相信何将军不是一个任性妄为不顾国家大义的人。过几天我亲自去一趟……”
“不必了。”
“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