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一直在旁边观察，他没有单独在人间生活的经验，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提问，他隐约觉得尸体被烧并不是关键点。

杜松子皱眉道：“你说那道士跟着你们去了义庄，他说有冤魂作祟？”

吴仵作点头：“我们当日当值的人去了好几个，那老道士当时的确是这样说的。”

他像是在脑海中搜刮出了什么，忽然放大了声音道：“我想起来了，他还说了一句，说什么冤有头债有主。”

吴仵作的视线看向一旁立着的周捕头，坚定道：“老道士说，冤有头债有主，做了坏事必然有因果。”

墨白的神经忽然聚拢，他感觉到吴仵作这句话中带着隐隐的杀意凶性，而且是向着周捕头。

这仵作和捕头之间有情况！

墨白使用契约之力悄悄传音林晓晓道：“晓晓，你怎么样？”

林晓晓很快回应他，将歌女后脑上有个妖怪的事说了，墨白又将这边情况告诉林晓晓。

她脑海中的线终于串了起来，画卷上的男子身着的官服应该是捕快着装，所以才佩戴长刀。

林晓晓传音墨白，要他发问。

墨白忽然开口发问：“吴仵作，你可知昨日死去的那个地痞与一个半边脸上有伤疤的歌女有所牵连？包括第一个死去的士兵，曾是城中地痞，也欺压过那个歌女？”

吴仵作愣住：“什么歌女？”

墨白直视他的双眼，吴仵作将视线落在墨白膝盖上道：“公子说的是不是一个脸上有伤疤的歌女。那个歌女在府衙附近的茶楼酒肆卖唱，应该与死了的地痞认识。不过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会牵涉这样的案件。”

墨白继续问：“那个歌女是官家之后，为何沦落成卖唱歌女，还被地痞欺负？”

所有人都沉默了。

萧宁安饶有兴趣地看着，忽然呵斥一声：“还不快快招来。”

吴仵作还是没说话。

城守陈刚是这一年才到任的新官，对这其中的曲折关系并不了解，此时也是附和世子道：“那歌女是官家之后？”

现场至少有十个官家人，却无一人回答。

陈城守不悦，呵斥道：“怎么都不说话？”

周捕头此时上前到正堂中间，行礼道：“禀世子、城守大人。刚刚这位侠士所问的歌女大约是崔家后人，是原先的崔捕头之女。”

他坦然道：“崔捕头因杀死一名外地来客，被衙门羁押后畏罪自杀了，他夫人在他死后魂不守舍，也投河自尽，留下了这个女儿。”

墨白反问：“不止一个女儿吧？”

周捕头面上有些不自然很快恢复如初，点头：“好像还有一个女儿，像是被人拐了。因为是罪人之后，我们也少于来往，只是听人说过，那姑娘好像是在茶楼卖唱。”

墨白继续提问：“第一个死掉的士兵，明明是地痞出生，如何进了应该保护百姓的守城军？”

这一次现场鸦雀无声，堪称冷场。

林晓晓听完墨白回复衙门问话的情况，从梁上翻身而下，点燃歌女房里的油灯，坐在屋里唯一一张椅子上，看着蜷缩成团的女子。

她没有隐藏气息，反而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酒囊。

这是她临行前找顾巧儿要的烧酒，原本是想带着万一遇到飞蛾妖一类的妖物有个准备，但是现在她只想小酌一口。

她不想知道悲苦的故事，这一路历练她见识了很多苦楚、心酸、苟且，唯独没有幸福。

可是她必须要搞清楚真相，这是她的使命。

歌女很快醒来，她转过身见到林晓晓先是吓得全身一抖，然后镇定下来，起身后还给自己套了一件外袍，又坐回床上。

林晓晓单刀直入：“死掉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欺负过你。”

歌女嘴上没有回答，但是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掉落在薄被上，就像嘀嗒在林晓晓心上。

歌女的故事比林晓晓想象的还要曲折，命运之神总是给善良正直的人送来潘多拉魔盒，比起恶人，命运之神更愿意玩弄好心人。

崔盈盈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父亲生前是城里有名的捕头，惩恶扬善，扫黑除恶。母亲贤惠慈爱，在家带着她和妹妹崔燕燕，一家人其乐融融。

两年前崔捕头救下了一个被地痞欺压的异乡人，道别前还送上了一点盘缠给那个男子，助他归乡。

谁知异乡人当夜死在了城北暗巷，平日里被崔捕快约束的地痞指认是崔捕快行凶，不知为何衙门没有斟酌复审就认定了是崔捕头杀人。

不过几天，衙门就通知崔夫人来领尸，说崔捕头在狱中自杀了，已经出具了文书。

崔夫人了解自己的丈夫，他绝不是杀人越货之人，若有冤屈也不会选择自杀。她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敢于斗争，在丈夫死后就变卖了房屋，想带着两个女儿想要去京城鸣冤。

可是就有这么奇怪，临行前一天她落水而亡。衙门来人查看了现场，认定崔夫人是投河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