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松子道：“他的魂魄应当就在身边，魂魄都是亲近身体的。不然他现在就应该有了尸斑。”

他又摇头：“只是那黑衣人强行取魂魄已经伤了魂魄根本。我要是那黑衣人必当第一个取他魂魄，毕竟他最好取。至于厨娘母子应当是被刚刚那怪物吃了。我在洞中找到一些断发和布衣碎片。”

“我猜那黑衣人取他魂魄应该就是为了炼化刚才那怪物，但是那怪物本就是个失败品，用各种壮士猛兽拼凑做成，所以他取出的魂魄必然无法融合。”

他看着思远，也没办法有什么安慰：“我认为李驿丞的魂魄应当很快会消散。即便有仙器聚魂灯，也远在万里之外，眼下也没办法立即取来挽救正在消散的魂魄。”

林晓晓退而求其次：“他还能轮回转世吗，我们可以去万佛宗求助，看看有什么办法找到？”

杜松子还是摇头，他这一天摇头很多次，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他没了魂魄也无法入轮回，从今以后你就算借来天材地宝也找不到他了。”

思远抱着李驿丞，嚎啕大叫，带出李驿丞胸前口袋的一张叠好了的纸。

司马瑾瑜打开纸，只见抬头赫然写着“夫人”——这是一封写给他住在蟠龙关娘子的信。

他早在三年前就留了放妻书，这句“夫人”，真是克制又伤感。

信只写了一半，内容就是他在驿站一切安好，希望夫人早日带着孩子回京之类的家常话。

一切谜团迎刃而解，事发当夜李驿丞在写家书，被黑雾所惑带出驿站。半妖思远依靠微弱妖力躲过黑雾鬼火的搜查，又借着舌尖血保持清醒。

是了，若非有妖族血统，就凭一颗回魂丹如何能让窒息几个时辰的凡人少年活过来。

思远拿着信，看到上面有一句“若是夫人方便，可否劳烦夫人到集市买两双年轻儿郎穿的布鞋”，顿时泣不成声。

年轻儿郎不就是自己吗？

李驿丞在事发前曾拜托厨娘为自己纳一双鞋，厨娘推脱做鞋子要费时日不如去集市买来的快。

他以为此事就此作罢，偏远的驿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有集市？

思远脑海里回忆起与李驿丞相遇那日，衣不蔽体的自己躲在树林里，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朝自己伸出手来，“要不要跟我去吃饭？有热乎乎的粥和馒头。”

三人沉默，李驿丞是个好人。可惜，好人不长命。

自古良臣难为，忠骨埋他乡。

一介才子谏臣却落得生死异乡，无门入轮回的境地，如何不令人唏嘘。

思远抹了把眼泪，对着林晓晓道：“姐姐，若是李驿丞能好起来，你帮我谢谢他，这三年感谢他的照顾。”

林晓晓本能感觉不对，刚要说话只见思远站起身来，周围旋起气流，一股妖气散发出来。

这种妖气的感觉不似墨白，更不像九婴那样的大妖，而是细水长流般的柔柔弱弱，应该说林晓晓就没见过这么弱的妖气。

树林间飞起无数小虫，随着气流在周围飞舞。

是蜉蝣！

杜松子惊呼：“不要！”

林晓晓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妖气，白色的妖气中飞舞的小蜉蝣好像也被镶上了银边，翩翩起舞，像是无数小星星。

星光中，青年模样的思远舒展开翅膀迅速变成中年模样，他的翅膀也硬挺起来；紧接着他又长出白发，面上爬上皱纹，黑发全白、皱纹像蛛网龟裂变成一个老人；很快又佝偻下身子，连着耷拉下的翅膀缩水成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叟，再接着老叟从脚开始化为烟尘。

老叟佝着背努力抬头看着李驿丞，面带欣慰的微笑，彻底消失了。

半妖的妖力只有这么多，这顷刻间妖气就散了，化作星星点点伴着烟尘地落在李驿丞身上。

李驿丞像是被注入了活力，有了生机。

他睁开眼睛，见到眼前正扶着自己的司马瑾瑜，又好似有感觉般看向之前思远站的位置。

他动了动嘴唇，嘶哑问了一句：“思远呢?”

林间的小蜉蝣依然在周围飞舞，一只蜉蝣落在李驿丞手上，它整了整翅膀，又向着旁边草地飞去。在它再次落下的地方，有一条项链，那挂坠像是蜉蝣的翅膀。

李驿丞捡起项链的瞬间，翅膀吊坠化为灰烬，只留下一根细绳。

杜松子抬起头，用力把眼泪逼回去。林晓晓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眼泪没有用，宰了那些狗杂种我们就给他报仇了。”

杜松子刚起的悲天悯人的情绪被林晓晓这正面刚的话拉了回来。

是的，在敌人面前不需要眼泪。

他还要找出当年害了全镇的魔修，今日这个黑衣人必与那魔修有关，至少这炼魂的手法如此相似。

思远求仁得仁，以微小的半妖妖力献祭天地拉回魂魄保住李驿丞。

蜉蝣，朝生暮死。

古语也有云，朝闻道，夕死可矣。

思远的道也许就是保护李驿丞，他这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