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昊有心提点，二人一同出了宫，上了马车，去了柳府。

柳夫人听说老爷带了同僚回府，原本想要跟他说几句关于女儿的事，也只得先按下不提，命人伺候好客人，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柳言昊将人带去书房，刚一落座，便急不可耐的将人数落一顿。

“枉你当了那么多年父母官，连什么叫察言观色都不懂么？你没看见陛下都变了脸色，还敢上去多说，你是觉得来了京都人也跟着飘了不成？”

孙岩屁股还没坐热，送上来的茶还没喝一口，就被顶头上司一顿教训，他心里不服，顶撞道：“大人，下官不觉得今日有错。”

御史台的职责摆在那，他既已入了御史台，便理当恪尽职守。况且他今日提的又不是什么别的，绵延子嗣，悠关国体，本来就是重之又重，为何不能提？

陛下不放在心上，做臣子的，再三谏言，又错哪了？

他的想法柳言昊不是不知道，这也没什么大错，但他要说的不是这个。

“你初来京都，有些事不清楚我不怪你。我把你叫到府里来，而不是在外边找了个酒肆，就是想私下跟你聊聊。”

孙岩洗耳恭听。

柳言昊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你刚调来京都，对这里面的事情不懂很正常。有些话你觉得是责任之内，直言上谏没错，也不会有人怪你。但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也该有个度才是。”

孙岩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柳言昊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可知陛下有意提拔你？”

孙岩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为何？”

不用柳言昊解释他也想明白了，他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但为了求证，还是试探的问道：“是大年夜那晚？”

柳言昊点头，“不错。”

那晚太后发难，在场那么多人没有一个站出来。无论是明哲保身也好，犹疑不决也罢，终归最后站出来指责太后的是他孙岩。

宇卿沅也是觉得许久没有见过这般耿直的人了，这才动了心思，本想着年后找个由头将此事办了，哪成想今日早朝让她不喜的也是他。

孙岩不懂，好在他是个甘心求教的，立刻问道：“我今日朝上说错话了？”

柳言昊解释道：“陛下继位之前的事你知晓多少？”

这个问题让孙岩愣了愣神，下意识的摇摇头，“下官不知。”

这是实话。

他是寒门出身，十载寒窗，拼尽全力得以入朝为官。哪怕最后只是当了个小小的县令，他也用心的在做，一心一意为民，自问不曾出过任何差错。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入了沈千弘的眼，有幸来到京都，进了御史台。

至于旁的，他并未多过关注。

柳言昊对他也是做过一番了解的，也知道他的本性如此。

“多年前大兴曾向我大殷求娶。”

这事孙岩还是知道的，毕竟涉及到两国邦交，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能无知到这个地步。

“这个下官知道，嫁过去的是先皇的嫡女，大公主宇卿希。”

柳言昊说道：“那你可知，大公主出嫁乃是不得已为之，在她之前陛下才是那个被选中和亲的人。”

孙岩很是意外，呢喃道：“那为何又换了人？”

柳言昊将那段往事娓娓道来。

孙岩听完后沉默了半晌，好一会才出声。

“所以陛下与摄政王之间是有情意在的。”

柳言昊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身为臣子不该妄议君上，但他实在看不下去孙岩糊里糊涂的模样，这才特意提点一番。

孙岩有些好奇，便直接问道：“此事诸位同僚都知道？”

柳言昊摇头，“旁人只知道陛下即位前住在摄政王府上，二人私交甚笃，并未往别的方面想过。”

就连他，也是因为湘南王的缘故，几次三番交谈中察觉到了端倪。

孙岩明白了，站起身来对柳言昊施了一礼，“多谢大人。”

柳言昊受了这礼，请他坐下。

其实他今日此举大可不必。但孙岩是他看好的人，他也不忍心看着一颗好苗子就这么湮灭。若是能帮一把，他日孙岩有了更好的选择，不管是为他自己，还是为了大殷，都是幸事一桩。

孙岩虽然固执，却并不傻。他是沈千弘亲自点名要的人，从踏进京都那一刻起，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身上。

这段时间里，递到他面前的帖子不计其数，都是想要通过他搭上沈千弘的人。但他统统推了。

这些虚情假意，阿谀奉承，孙岩无意牵扯，也不想牵扯。但他还是能分清什么是真心实意的，对于柳言昊的“多此一举”，他还是心存感激的。

“你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失了圣心。”

孙岩铭感五内，道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