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青七岁就进了宫,算起来已经有十年了。本来以为他这辈子就像师父说的那样,默默无闻,直到老死宫中,或者在某一日得罪了某位主子被打死,或者一不小心出个意外什么的。
总之师父跟他说了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有告诉过他,还有一种可能是到陛下身边伺候。
跪在龙渊殿的地砖上,山青忐忑不安,双眼紧盯着地面。他一早就被叫到这里来候着,带他来的人也没有说过陛下召见是为了什么,他也没那个胆子去问。
师父教过的,在这宫中,多看少说,努力做事。他时刻谨记。
还有七日便要过年了,朝会都停了。宇卿沅难得睡了个懒觉。
阿颖最近一直在忙宇卿沅吩咐她的事,近身伺候的事都交给了翠浓。她还特意向宇卿沅请示过,若是觉得翠浓不合适那就再挑几个伶俐的来。
宇卿沅不置可否,“也该让那几个小的锻炼锻炼了,不能总让你顶在前头。”
翠浓得了阿颖的嘱咐,没敢去打扰陛下,时刻听着里面的动静。
宇卿沅醒来后,翠浓立刻进去服侍。她也算是阿颖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又是在陛下身边服侍,不敢不用心。
用完早膳后,翠浓才回禀山青还在正殿跪着的事。
宇卿沅随口说了句,“你去看看,朕是什么意思你明白。”
“是。”
翠浓走过去的时候,山青维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这么冷的天跪在那小半个时辰,换谁都受不了。
但山青却偏偏一点异样都没有。都是做奴才的,被主子罚跪是常事。无论是寒冬腊月还是盛夏酷暑,让你跪你就得老实跪。
山青自小进宫,不懂规矩,吃了不少苦头。要不是碰上了他师父,一点一点在身边提点的,他这样不会拐弯的直肠子,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面前出现了一片浅绿的衣摆,山青抬起头来。
翠浓站在他面前,“先起来吧。”
山青站了起来,背却是习惯性的弓着。
“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翠浓,陛下的贴身宫女。”
山青立刻弯身行礼,这点人情世故他还是懂得。
“奴才见过姑姑。”
翠浓被这一声姑姑刺激的不轻,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她入宫也没多久,完全是凭自己的一时机灵得了陛下青眼,这才能在龙渊殿伺候。
但要说起资历来,她可能还比不过眼前的小太监。
想到陛下的吩咐,翠浓轻咳几声,问道:“我问你,那日是谁让你去祥霏殿打扫的?据我所知,祥霏殿已经空了很多年了,一直都是无人问津,怎么陛下一登基你就去了,老实交代。”
山青老老实实回答:“是内务府的刘灿刘公公吩咐奴才去的,他是管事,奴才只有遵命行事的份。”
这是实话。宫里像他这样的小太监不计其数,他们的上头还有管事,管事的上头还有主事。
他们是最底层的奴才,只有点头听命的份。
有一点山青没说的是,刘灿就是那个一直带她的师父。
翠浓又问:“也是因为这个你得罪了胡安,被他揪到假山后面责骂?”
山青很老实的点头。
他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姑姑,是不是奴才做错了什么?能给奴才一句准信不?”
他一颗心悬在半空中左摇右摆,生怕会得到和胡安一样的下场。
翠浓没回答,问起了那个叫刘灿的太监。
“带我去见刘灿。”
山青没得到答案有些失落,但也不敢违背,引着翠浓往内务府的方向走去。
胡安死了,内务府一时间还没有合适的人能够顶上。宇卿沅也不着急,有事让各位管事商量,实在拿不定主意的就去问阿颖。
短期内倒是没出什么大差错。
山青引着翠浓进来时,所有人都是一愣。
今日实在赶巧,宇卿沅身边的两个侍婢不在龙渊殿侍候,都跑来了内务府。阿颖在可以理解,领命做事。
翠浓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尽管各人心里都有疑问,却没一个敢上去搭话的。胡安的下场教会宫里人一个道理,陛下身边的人都不是好惹的。
山青将翠浓带到后边一间屋子前,“姑姑稍等,奴才进去看看师父在不在。”
翠浓疑问:“师父?”
怕她有所误会,山青解释道:“奴才年少进宫,刘公公帮了我许多,所以认他做了师傅。”
翠浓不疑有他,这种事在宫里稀松平常,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山青推门进去,刘灿忙完自己的活计刚躺下准备眯一会。眼下内务府无人主事,连带着下面的人也有些懒散了。
山青轻唤:“师父。”
刘灿睁开眼,见是自己的小徒弟,咧嘴一笑。
“小青子来了啊,陪师父喝几盅?”
山青哪里敢,外面翠浓还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