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定地扫视过众人的脸,等他们慢慢安静下来时,轻启朱唇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是前四句,没什么好稀奇的,台下的重臣们听过一遍后,大多数也都能背诵了。
众人轻笑着,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静等她出丑。
他们可从来没听说过江府的这位嫡女有什么作诗的才华,若是有,以她爱出风头的性格,早在不久前的元宵灯会上就昭告世人了。
他们打一开始就认定了,她是因为嫉妒曲沛儿才厚着脸皮站出来哗众取宠的。
她将这些恼人的话语听在耳中,轻笑一声,不疾不徐地接着道:“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后八句乍一听像是醉后狂言,可越往后听便越让人觉得热血沸腾,这种肆意洒脱、豪放不羁的处世之态,听后真是让人身心皆轻,备受鼓舞。
此刻,他们只想豪饮一杯,敬人生,也敬自己!
“好诗!”萨纳尔随手将腿上的美人往边上一推,略带玩味的看向她,起身边鼓掌边道:“好一个与尔同销万古愁,我要敬你一杯。”
说罢,他仰头直接一口干掉了一整壶烈酒,引得台下一片恭维声。
她只能说,不愧是游牧民族,酒量真不错。
在众人一片刮目相看的目光里,她谦逊地低下头,软声道:“晏晏没有作诗之才,刚刚吟诵的这一首,真是昨夜梦见的,不敢拿来沽名钓誉。”
她侧首看向目瞪口呆的曲沛儿,不一会儿又道:“不像曲姑娘能够三步成诗,我还记得,今年元宵灯会上拔得头筹的也是曲姑娘吧?
那首诗晏晏还记着呢——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想不到能作出如此婉约哀伤的诗作的曲姑娘。还能写出这么豪放的诗作来,真是天将奇才。 ”
曲沛儿瞪大了眼睛,在心里怒骂道:“这个贱婢是不是在阴阳怪气我?”
没错,她就是在阴阳怪气。
“她怎么可能会背李白的诗,难不成她也是穿越来的?高考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哪记得这首诗有这么长!!”
“不会的宿主,你是这本书里唯一的穿越者,也是唯一的气运女主,其他配角的存在都是为剧情服务的纸片人。”
“不对啊……”曲沛儿若有所思,“那你的意思是,原主的灵魂真的还停留在这个世界?”
乍暖还寒的夜,曲沛儿被这个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江晏晏:“。”
和她先前预想的差不多,曲沛儿大概也就只有高中生的文化水平,因为曲沛儿偷来沽名钓誉的那几首诗,几乎随便拉几个高中生来都能全文背诵,而曲沛儿甚至都背不全……
曲沛儿到底怎么敢的啊?
要偷也得偷风格差不多的诗吧,一会偷首婉约派的,一会偷首豪放派的……真不怕,有朝一日被戳穿吗?
所谓,德不配位,必遭报应。
她的话音落下时,众人终于把汇聚在她身上的目光,慢慢地转移到了曲沛儿身上。
他们也很费解,元宵节到今日不过也就过了一个月的时光,这么短的时间内,曲沛儿的人生又没有经历什么大的变故,文风怎么可能一下差那么多?
这其中必有蹊跷。
“够了,”云承适时出声,替曲沛儿挡下了窸窸窣窣的非议,“今日是为萨纳尔接风洗尘的,不是让你们在这胡言乱语的,”他冷眼瞥向江晏晏,“晏晏我看你累了,你先回重华宫休息吧——”
眼看狗男人又要把她丢回重华宫这个小黑屋,萨纳尔忽然举着两个酒杯走了过来,朗声笑道:“我觉得晏晏姑娘很有意思,比你们那些无聊的歌舞都有意思。”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江晏晏,将其中一枚酒杯递给她,道:“可否赏脸陪我喝一杯?”
她缓缓抬起手接过酒杯,侧目看了眼身侧端坐着的云承,见他没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也就没有回绝。
“晏晏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那这一杯就祝大夏国和北疆友谊长存,祝皇上福与天齐,万寿无疆,也祝萨纳尔王子殿下平平安安,事事顺遂。”
她从容地和萨纳尔碰杯,一闭眼直接干了下去,可这酒太烈,辣得她喉咙难受一,喝完就开始不住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