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深对楚令梧拱手行了一礼，面上不卑不亢。

一旁沈蔓兮把手伸到李恪深面前挥了挥，“李太傅？您上了年纪眼睛不会不好使了吧。”

“在你面前的不是大公主，而是皇上，你应该说，参见陛下。”

“不用了。”楚令梧面上带着微笑，“既然是朕亲自来请太傅入朝为官，就不该拘泥于君臣礼节这种小事。”

楚令梧敛神，在李恪深面前站直了身子，缓缓抬起手臂，对着李恪深郑重地抱拳鞠躬。

“李太傅，朕此次的确是带着诚心而来。如今大庆民生凋敝，内忧外患，朕初掌社稷，朝廷正是用人之时。”

楚令梧将背又往下弯了弯，她平生很少以这样的视线看人。

“朕恳请太傅，能够以国为念，摒弃前嫌。你我君臣二人，同心同德，让我大庆重回盛世，海晏河清。”

楚令梧一番话说得诚意十足，让在场众人都觉不可思议。

堂堂天子，居然能做到如此低声下气。

站在后面谢怀衣看着楚令梧躬下身的背影，目光复杂。

李恪深沉默了半晌，神态看不出任何情绪。

随即，他伸出一根手指，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

“要不……咱们饭桌上聊吧！”

说完，他提着鱼篓一步三蹦地从楚令梧身边走过，将还躬着身子的楚令梧晾在那里。

“玉薇！快去把这鱼清蒸了，记住，多放些葱丝和醋！”

李玉薇提着鱼篓进了厨房，李恪深则嬉笑着回了房间，偌大的院子就剩下楚令梧，沈蔓兮和谢怀衣三人。

沈蔓兮抱住楚令梧的胳膊，扶她直起了身，语气不平道。

“当初你求我入仕，可没今天这个姿态。”

楚令梧挑眉看她：“那我现在给你磕一个？”

沈蔓兮马上退开一米远，“别，我怕折寿。”

“我去看李玉薇杀鱼去了！”沈蔓兮脚底抹油，一溜烟跑走了。

感受到一股目光正注视着自己，楚令梧抬眼看过去，正和谢怀衣四目相对。

不知道是否是她看错，谢怀衣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欣慰。

不一会儿，蒸鱼的鲜香气味萦绕满园。

众人都围坐在饭桌前，除了李恪深，谁也没有心思吃鱼，全都是一副各怀心事的模样。

“吃呀吃呀！你们怎么都不动筷子？年轻人油水大，都不晓得饿的？”李恪深热情地招呼道。

谢怀衣看了他一眼，面上带着防范。

自从那晚他们祖孙二人对话之后，第二天李恪深就不见踪影。

不知道外祖父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没有。

楚令梧拿起筷子，试图夹一块鱼肉尝尝。

另一只筷子突然横过来，架住楚令梧的。

楚令梧抬眼，发现坐在自己桌对面的谢怀衣正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哎呀！这鱼没毒的！”李恪深叫道。

他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大嚼大咽，还张开嘴给众人看。

“看到没看到没？我都吃下去了！下毒这么明显的伎俩，谁还会用啊！放心吃吧你们！”

谢怀衣顿了顿，收回了筷子。

众人都夹了鱼肉，放在口中细嚼慢咽的，味如嚼蜡。

沈蔓兮受不了气氛尴尬，她干笑了两声，开口道：“李太傅，听你的意思，是跟我们皇上，冰释前嫌啦？”

李恪深还未回答，一旁李玉薇语气幽幽：“刚才我杀鱼时，那鱼还是活的，我划开它的鳞片，剖开它的肚皮，看到它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全是惊恐。”

“它在我的案板上，挣扎又挣扎，我就趁它还有一口气的时候，一片片割下它的肉。”

“这样在极度恐惧中死亡的鱼肉，才会更鲜美……”

李玉薇声音空灵，眼神像是盯着某处不存在的虚空，整个人气场阴沉，一番话也让空气中弥漫着森然恐怖的气氛。

“你说对吗，爷爷？”李玉薇歪了歪头，像个被人牵线的布偶娃娃。

沈蔓兮扶额，自己本来胡编乱造的话，怎么反而让李玉薇的某个执念更深了，现在变成这幅神神叨叨的魔怔模样。

李玉薇莫名其妙的一段话，让整桌的气氛再次回到低谷，周围还升起了一股凉意。

楚令梧不想理会李玉薇，看向李恪深道：“李太傅，你方才说饭桌上聊，那么，您现在考虑好了吗？”

李恪深放下筷子，先是叹了口气，随后，目光中带着愁苦和无奈。

“不是老夫不想为国效力，而是……老夫时日无多了啊……”

谢怀衣面露担忧：“外公，你……”

李恪深继续道：“现在大家都在这里，老夫就实话实说了吧。”

“其实老夫离开京城后，就被查出了身患不可治愈的顽疾，这些年，一直寻医问药，遍访各种隐居高人，都说此疾乃世间罕见，无药可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