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在他的身后，跟着他缓慢地迈步进了这庭院，看着他步入画廊后伸手摸过一扇扇的房门，那神情，居然是罕见的脆弱。她忽然开不了口，也不想去打扰他。早该想到的，不是吗？这儿对她来说不过是居住一个月的地方，可是于他，却是家。即使他可能在这儿住了没几天，可是那毕竟是家。

长长的画廊，他的指尖触摸过每一扇积满了灰尘的门，终于在画廊最深处一扇几乎要腐朽破烂的门前停下了脚步，指尖微微地颤抖。

僵局。

他像是在酝酿勇气，颤抖的指尖缩回几寸握成了拳，忽然下定决心似的猛然一用力——房门嘎吱一声，开了。

尘土的气息迎面而来。

“喀喀——”商妍没忍住咳嗽，眼睛也进了尘土。好不容易终于红着眼睛忍住了咳嗽，却发现商徵不见了。

“皇叔！”

最终，她在昏暗的房间里找到了商徵，却在看清他模样的时候愣住了。商徵素来爱干净，喝一杯酒都会换上一身衣裳，如今却是坐在积满尘土的地上，墙上的青苔有不少跌落在他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只低低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您……记得？”良久，商妍轻声问。她一直以为商徵只是知晓自己的身世，对过去可能一无所知，如今看来却不然。

商徵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商妍在心底叹息，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旁挨着他坐了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倚着他悄悄打量这房间：这房间实在太过破旧了，像是闲置了许多年。她在严府生活的一个月从来没有进来过，没想到里面居然是这样的光景。严家乃是富商，严府更是富丽堂皇，怎么就留下如此破败的一个房间不修葺？

“这儿，是我的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商徵低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

商妍的心狠狠地跳了跳，忽然有种想把脑袋埋进膝盖中的冲动。

可惜，商徵并没有让她如愿。他甚至还沙哑着笑了一声，指着房梁轻声道：“那儿我原本绑了个秋千，母亲非说不吉利，痛骂我一顿还拆了秋千。我气得跑了出去，却在街头冲撞了一辆前往帝都的马车，差点成了蹄下亡魂。好在，马车里的人放过了我。”

“后来呢？”

商徵闭了眼：“后来，那辆马车里的人就到了我家，说是主人无子，愿过继我为义子。那时父亲的生意似乎十分不利，他……答应了。”

他的身体在微微战栗，他急急喘上几口气才镇定下来。

商妍有些不知所措，好久，才笨拙地揽过他的肩膀，圈了起来。想了片刻还觉得不够，又拍了拍。

商徵却在她的耳边笑了，他道：“我一路哭闹，直到见到那个和我有九分相像的孩童。”

“他是……真正的商徵？”

“是。”他的语调有些怪异，“可我只见了他一面。”

“为什么？”

“因为，”商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终却埋头在了她的肩膀上。他道：“他死了。”

“凶手是谁？”

商徵沉默。

商妍抓耳挠腮，换了个问法：“皇叔这些年没有来打探过严府的事情吗？”如果说他还是那冒牌的十皇子，探听不了也情有可原，可他登帝之后天下还有人能阻止他妈？

“我走之时，家中无一人反对。也无一人询问，过继我的究竟是谁。”他轻声道，“打探来做什么呢？”

打探来做什么呢？

商妍心中微沉，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是被父母亲人抛弃之人，不去探听也情有可原。如此看来，长眠不醒的严佩也不是他下的毒。可是如果不是商徵，那么会是谁呢？

商徵也没有再开口，他像是睡着了一样，整个身体的负重都压在了她的肩头，久久没有呼吸。过了好一会儿，轻浅的呼吸才一下一下划过她的耳畔。她僵坐在地上不敢动，直到确定商徵是彻彻底底地失去了意识，终于小心地扭头看了一眼。

心跳快得诡异，可是她不明白缘由。

外头日落，昏黄的光在门口留下一道光晕，她伸手触了触那道光，满身的疲惫忽然舒散成了怡然，除了心跳。商徵对她而言，向来是猫儿之于老鼠，她惧怕、憎恶、依赖，所有的心思都因为他反常的喜怒而颤抖，可是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安逸，也从来没有一刻真正地如此靠近。

皇叔。

她在心底偷偷念了一遍，轻轻地小心地摸了摸他垂在她身侧的发丝。这个人，从她记事开始就冷着一张木头脸躲在云里，如今怎么就下来了呢？

他不动，她壮着胆儿触了触他的眼，还有他额前滑落的细碎的发。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脊背上游走，像是激情膨胀的心在脊背上找到了宣泄的口子，轰然张开了翅膀。

夜，悄悄降临。

商妍苦不堪言。

虽然一开始被商徵当作枕头的时候她还觉得新奇得很，可是这不代表她可以用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