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闻的声音幽幽响起。

她迟迟抬头看了一眼头戴战盔的将军，终究选择了沉默。

晋闻却笑了，眉宇间隐隐闪烁着几分委屈，他道：“你对上严徵总是像老鼠见了猫儿，如今我替你把这猫儿逼到笼子里，你为何还要摆脸色给我看？晋某一腔情谊，委实伤心。”

“拿刀要挟的情谊？”

他一愣，低眉笑得更甚：“你不动，刀就不会伤到你呀。”

好个不动便不伤。

商妍无言以对，只能僵硬着身体静静观察着议事殿中的情形。就在她的身后站着两个侍卫，远观只是极其普通的随身护卫，可是却鲜少有人看到就在她的脊背之后，一截冰凉的刀刃以十分隐秘的方式贴着肌肤，只要她稍稍有所异动，便是入体三寸，绝无生还的机会。

议事殿终于渐渐安稳下来，可是人心却已经彻底乱了，连同这天下也被搁到了刀刃之上，没有人敢动弹一分。自古成为王，败为寇。人人皆知帝都城外兵临城下，事实究竟如何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师出有名地逼宫。

殿上死一样的寂静。

忽然，一声嘶哑的声音划破这一片死寂。

“皇室血脉岂容混淆，非天子血脉而登天子位形同亡国！”

“陛下如若真乃天子血脉，请给老臣一个明白！”

“求陛下验明正身！”

议事殿外，散乱的禁卫军终于被全部制衡，包围着议事殿的士兵渐渐让出一条通道来。喧哗的议事殿终于以一种惨淡的姿态暴露在了日光之下——商妍屏住了呼吸，可当她真正看到议事殿内情况的一瞬间，原本低沉的心跳仍然不可抑制地狠狠地跃动起来：

殿上几乎乱作了一团，有人跪地，有人在颤抖，有人缩在了正殿角落，而商徵……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外头的阳光实在太过刺眼，他坐在高座之上，静得像是一座死寂的神像，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绝一样。

他纹丝不动，殿上没有人敢贸然有所动作。久久，才是晋闻的轻笑声。

他说：“陛下今日不做个解释，恐怕难以服众。”

商徵终于抬了头，目光却是冷硬无比的。

他道：“晋闻，不论今日事如何，孤，绝不饶你性命。”

晋闻眼里露出些莫名神色，悠悠在殿上踱了几步，朝着文武百官微笑道：“各位臣公，我家老儿临终前曾交我一份书函，乃是先帝留下，上头可清清楚楚写了陛下您……不，严公子您的生平，各位臣公月前应该已经收到过一份，想必不用晋某再铺陈一遍，只是不知严公子是否想要听听？”

殿上一片寂静。

良久，是商徵的声音。他道：“书函亦可伪造。”

晋闻原本就长得阴柔，此时此刻越发显得凛冽。他只是轻轻一抬手，便有数个银甲武士自殿外一跃而入，以风驰电掣之势袭向高殿，一左一右倏地把商徵挟持住！这本是惊天地的大动作，可是朝堂上却没有一人敢动弹半分，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当朝天子被手握三军兵权的将军手下挟持着，近乎是狼狈地只身一人面对这倾塌的局面。

“大胆！皇家血脉岂容你置辩！”半晌，商徵身边的宫人颤抖着发声。

晋闻却笑了，他道：“那又如何？”

商妍静静站在殿上，忽然才惊觉，这才是晋闻真正的模样。大胆如何，书函伪造又如何？这朝堂，这天下，从来不需要遵从一个理字。他今日兵围皇城，逼得禁军溃不成军，逼得百官齐聚朝堂弹劾商徵，他根本不需要证据！

而她，不过是他用来使谋朝篡位名正言顺的一个工具。

“既然如此，我们来试一试，究竟严公子是否是真正的皇家血脉。”晋闻放缓了声音，朝着殿外道，“您说对吗，公主？”

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殿外。商妍原本是屏息盯着商徵，晋闻的话音一落，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商徵陡然睁大的双眼，几乎是一瞬间，她对上了他的眼。凝重的、迟疑的、带着颤动光芒的眼。

她脚下的每一步都是艰涩的，一步、两步，每一步都如身陷泥泽。明明此时此刻脸上的面具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可她却一点也不想摘下它。

“妍儿？”

良久，才是商徵低哑的声音。

商妍眼眶都有些疼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刻，她竟然看到了他眼底的失望。

不是惊惶，不是憎恨，而是失望——那是即使是她拿刀刺伤了他，他也不曾露出的神情。而如今，他在殿上，她在殿下，他们之间隔着重重的兵刃，那么的远。

商徵已经全然没有抵抗之力，晋闻的三万精兵已经将皇城禁军围剿得滴水不漏，就连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也有半数举了疑惑的态度，静观着事态的发展。就在这样的僵持中，半个时辰后，一碗清水被端到了议事殿上。端着碗的宫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殿上每个人的眼里的光芒也跟着颤抖。

滴血验亲，这是古已有之的方法。

可是当那一碗清澈的水被端到所有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