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三十二年，三月二十、朱雀门外。

来看热闹的百姓已将附近街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以至于左右武正卫皆派了五百人在旁维护秩序、加以戍卫之职。他们排成四排，以人墙拦住不断涌上来的人潮。看上去，实在辛苦。

擂台搭建在朱雀门前的空地上，三丈见方。高一丈，每节台阶都设得极高。木头材质，看上去十分牢固。只是不知道流星锤砸下去，是出一个坑还是一个洞。

擂台四周皆有半人高护栏，其上绑了彩绸、彩绸另一头拴在了两侧看台的扶手上。底下还缀了铜铃，春风吹拂而过、铜铃叮当作响。

好听是好听，只是格外有些吵闹了。

刚刚下了马车，跟在自己祖母母亲身后的苏吟知这样想着。

有擂台自然也有看台，朱雀门上设置三排桌椅，为皇室宗亲及重臣之席。但朱雀门当然坐不下百官及其家眷，于是临时以坊市外墙和朱雀门城楼为基础、凭空架起了两座木质阶梯。其上又以彩绸为棚，离得远看、完全就是两座凌空而建的阁楼。

更远一点的酒楼之上，视线最好的雅座也尽数被订了个空。如此，几乎是半座城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小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还有酒楼的跑堂担着各色吃食穿梭在人群之中。这般盛景，三年一度的夸街也不过如此。

便有许多文士忿忿不平起来，饮了酒做了诗、恨时运不济骂重武轻文。然后被巡逻的骁骑卫以‘妄言’之罪逮捕，个个又鬼哭狼嚎起来。

委实，更加热闹了。

苏家的位置极好，往右边数六个席位便是皇帝陛下。苏吟知在第三排落座，看了看面前桌上的水果茶点、再看一看大红色擂台之上绑着的彩色布条。

没忍住腹诽。

“这是比武还是招亲啊？”

“公主选婿也没有这么大阵仗吧？”

圣旨降下那一日起朱雀门外便设置了报名处，想在这一日上台挑战的皆可报上姓名出身、凡是平民以上皆有打擂资格。报名有三日时间，但擂台只举办一日。上午辰正到午时为一场，下午未时到酉时为一场。凭报名名牌皆可上台，败了下台、胜了记名。算一算，分给每一个挑战者的时间也没有多少。

本朝贯来重文轻武，这等专门为武者准备的赛事可还是头一回有。街头巷尾传了三日，都道那女侯爵骨瘦如柴、爵位不过是蒙荫父亲。皇帝此举，还是对世家寒门那些官儿都寒了心便想借个由头给他自己挑几个心腹。只要功夫到位再表了忠心，便可入了皇帝的眼。

只要胜了那靖毅候……

便是一步登天！

台下那些报名者个个摩拳擦掌、皆是这般想法，自以为定能将那女侯爷一招击落台下。届时入了皇帝的眼，高官厚禄唾手可得。再得个官儿做，荣华富贵娇妻美妾一生受用不尽。

得，已经开始做梦了。

而在他们眼里‘瘦弱’得可能他们一拳都受不住的靖毅候，此刻立在皇帝身边、颇漫不经心的扫视着这群“对手”。

“阿月可有信心？”皇帝皱眉看着江月、貌似很是为她担忧道：“若是不成，随时叫停。”

“陛下放心。”江月垂首答道，随手拽了拽剑袖上的束带、然后把束带塞进了袖子里。

今日她穿了一身黑色的剑袖圆领袍、通身无任何配饰，长发被她简单在脑后变成发辫盘在头顶、看上去十分不伦不类。她身量并不高，甚至比苏吟知还要矮上半头。看起来，也不过五尺多一点。许是战场上营养跟不上的缘故，她身上也没有几分作为女子的特征。这样穿着，乍一看活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轻搭在粗糙的石头上，眼睛在左右看台上点了点、活像一头正在审视猎物的狼。

钟声响起，示意今日的主角们都该登场。于是江月收敛了眼底的复杂情绪，跟在皇帝身后、朝他们该亮相的地方行去。

百官及家属、百姓跪下又起身，听皇帝说了振奋人心却本质上没什么用处的话。又听一声钟声响起，江月不给任何人瞩目、审视她的时间、径直翻身跳下了城楼。

今日后妃皆未出席，但尚在朝都城里的皇子与公主倒来的齐整。皇帝左边是康王右边是英王，再往两边是邺城、胤城两位已出降的公主。江月这不声不响的一跳，吓得胤城公主怀里的小翁主一声尖叫。

朱雀门上的世家子女皆凑到了城墙边儿上往下看，却见江月足尖在墙壁上微凸的石头上借力、向后一翻便稳稳落在了擂台正中。

如鹰般迅、如燕般轻，落地甚至没有发出半分声音。但见江月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摆，垂首看地、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台下众人。

只这一手，便镇住了一大部分人。但看她不声不响的立在那里，也无甚气势。可那些之前踌躇满志之人看着她一张冷脸，都有些不太敢上台。

还是一兴军校尉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拎着两柄短戟便上了台。他身长近六尺，短甲护身、一身腱子肉。他挥舞着短戟，破风声引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