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吟知三人被管家从正门引入别院内，一路上见处处破败凋敝、心底难免腹诽。

英王从哪儿寻的这般荒凉的地方？夜里怕不是要闹鬼吧！

他这段时间真的住这儿吗？说出去不会有任何人相信吧！

苏吟知与闻人霁来都是鲜少走路的世家贵女，一路行来已经精疲力竭。苏吟知裙子一贯做的长，后摆拖在满是泥巴的税石板路上污浊得几乎报废。初时蔷薇还想拎起来拯救一下，可一刻钟后、苏吟知放弃了这条裙子。

“算了。”她示意蔷薇直起身来：“你的腰再弯下去，未来一个月都得躺床上。我可离不得你们，这条裙子值得什么。”

蔷薇垂首称是，三人便加快了速度往前走着。想着赶紧到了屋子里好换一套衣服，却被正堂里那诡异的一幕惊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正堂也很是破败，但好歹有了能坐的凳子和能放东西的桌子。只是主桌旁的宋从谨一身黑色锦袍面色如常似在家中闲话，下首第一席坐着的苏惊阳却脸色铁青似中了毒。而门边，立着两个穿了水红色嫁衣的女子！

苏吟知一阵眩晕，她突然很后悔、特别后悔。

并非后悔将庶妹送给宋从谨，而是后悔为什么今日要来看热闹。

这下好了，许是热闹没看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怕是都会被朝都城内的世家儿郎贵女们追着问英王别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自己，便成了热闹！

可眼下到都到了，自然也不能转身便走。否则很难讲英王这个腹黑之人，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超出常理之事。

便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还妥帖行了一个礼。

“臣女见过英王。”苏吟知轻声道：“不知英王今日召见，所为何事？”

宋从谨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黑色锦袍，额前碎发垂下、为他本就苍白的俊美面容更添三分病弱感。看着文秀无害，却令自认为了解他的诸人都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本王派管家前去请时便说了，是邀各位来观礼。”他轻轻抿出一个笑容，看上去甚至有几分腼腆：“惊阳与阿宸与本王是自小同窗，关系自然可算得上是朋友。”他又将视线投向苏吟知与闻人霁来：“苏家二娘子是本王挚友靖毅候江月的朋友，自然也算本王的朋友。而另一位闻人家的姑娘……”

许是出于礼貌，宋从谨并未直视闻人霁来。他将目光复又垂至面前似是落了几寸灰的地面上，柔声道：“既是和苏家二娘子一并来的，也是本王座上宾。”

座上宾，本是好词儿。

可看到斑驳的墙面、残缺的匾额和碎成木块的门槛，又觉得往后一段时间仿佛都很难再愿意听到这个词儿了。

苏吟知与闻人霁来都说不出话来，此刻二人只想掩面奔走、再不承认今日来过这里。倒是萧宸，还能十分自若的开头接上宋从谨刚刚的话。

“既是观礼，臣等怎么样都得去换一身衣服。”萧宸连看都不看苏惊阳，直接无视了后者一直冲他使来的眼神：“一路行来，未免有尘土沾身。”

“隔壁偏院应该已被收拾出来了。”宋从谨看向萧宸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赞许：“檀香，引三位过去。”

一侧走出一个身量高挑、容貌端庄的女子，她一身水绿色衣裙、身上配饰也很是巧妙精致。最重要的是，她与郑梵音有五分相似！

萧宸和苏吟知都本能得皱起了眉头，苏惊阳却似被烫了屁股般跳了起来。他毫无形象得指着那个女子，刚想咆哮、却被宋从谨一个眼神封住了舌头。

“贵客请随奴来。”那女子完全忽视了苏惊阳，对苏吟知三人浅笑道。手掌微微往身侧一引，令人看了便心生亲近。

穿过一道刚刚被打扫出来的游廊，三人到了旁边的院子。这里守着侍卫候着婢女，门上也先挂了缎子作为门帘。实在是比刚刚那正堂，要像亲王别院的多。

苏吟知和闻人霁来身旁的丫鬟都带了备用的衣服鞋子，换衣服用的房间里还准备了清水与干净的毛巾。二人隔着一个帘子换衣服时，闻人霁来还是按捺不住好奇、询问苏吟知道。

“吟知，你说英王今日搞这样一出戏、究竟是为了什么？”

苏吟知沉默，许久之后方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吗？苏吟知问自己。

或许刚刚还是不知道的，只是走这一路、冷静下来也能想清楚。

只是不确定，自己猜的是否正确罢了。

世人皆道他宋从谨善良美好得举世无双，是无数贵女的闺梦之人。可苏吟知自十三岁上通过江月与他相熟起，便觉得这人身上有种极其隐秘的危险。

可他待阿月实在很好，好到毫无理由、好到苏吟知都愿意相信或许真的是他倾慕于她。只是在一次冬日垂钓时，她偶然看到了宋从谨大笑时、眼底似有黑色的火焰。

似绝望又似希望，仿佛看透世事的洒脱、又仿佛是想拉着全世界一同湮灭的疯狂。

他对待阿月坦荡赤诚，苏吟知却在鸿声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