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城百姓,在籍人数四十万户。
官籍之外,还有世俗宗门与江湖帮派,再加上来往不绝的各国使团和逃难的流民,全城人口常年保持在百万以上。
今年初夏,秦川帝国东出,屠戮荆楚帝国边陲,致使大批流民东逃。
丹阳城作为荆楚帝国边境第一道雄关,每日接收成千上万流民入城,城内街市人山人海,看起来一派繁荣,实际却是鱼龙混杂,稍有不察,便要激起民变,使丹阳城陷入内忧外困之中。
世俗宗门与江湖帮派常年盘踞在丹阳城,他们虽然根基深厚,但名义上还是护国基石,只要不涉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表面上他们还是愿意顺从于荆楚帝国管制。
途经此地的外国使团被严密监视,同样掀不起风浪。
最难把控的是流民。
芈江与韩琳儿和柳叶儿一起逛街,闲聊中便提到过这个问题。
秦楚两国以长河为界,在长河与洛江之间幅员数百里,其间有数十万户百姓耕猎于此。
屠脽率三十万大军南征,所到之处山垄变色、血流成河,大部分边境百姓都惨死在秦川帝国的屠刀与铁蹄之下。
这种惨绝人寰的杀戮,在整个宗周天下也是绝无仅有,屠脽的屠夫恶名也因此臭名远扬。
侥幸能从屠脽的屠刀下死里逃生,接下来的路也并不好走。
东逃的流民,家中存粮早被盘剥干净,数百里逃亡路,跋山涉水,不少人死于饥饿或因饥饿引发的纠纷。
能越过洛江天堑,来到丹阳城下便是莫大的造化,就这样,还有可能被丹阳城拒之门外,被迫投靠山匪。
这些在绝望和恐惧中挣扎过的人,一旦被挑唆怂恿,凝聚起来的破坏力,绝对不容小觑。
流民的问题,如果处理的好,那便是给丹阳城添砖加瓦;倘若处理不好,一旦引发动荡,那将是摧毁整个荆楚帝国根基的掘坟锹。
三人在城北的街市上走着,见一间酒楼食客满座,座无虚席,韩琳儿闻着酒香,不禁舔了一下嘴唇。
掂了掂手里的荷包,韩琳儿轻叹了一口气,道:“嗨~早知道就不吃永芳斋的桂花糕了。”
芈江也是囊中羞涩,可看到韩琳儿一脸为难的样子,又不想扫了她的兴致。
“想吃就吃呗,一个是堂堂荆楚帝国太子,一个是郡守府的千金小姐,吃他们酒楼一顿霸王餐怎么了?”
芈江拍拍胸脯,抓住韩琳儿的胳膊便要往酒楼走。
“贵宾两位,楼上雅间伺候着......”
“嗨呀,孙公子大驾光临,我们掌柜的刚才还念叨您呢......”
迎客小厮热情似火,在酒楼门口迎来送往,好不殷勤,等芈江三人靠近,又是另一副嘴脸。
“三位请留步。”迎客小厮双手环胸,仰着头说道。
“请恕小的冒昧,小姐您刚才掂量荷包的时候,小的侧耳听了一响,里面是三钱碎银,外加八个铜板,如果听错了,您几位尽管在我们朝凰阁敞开了吃,饭钱算在我肖六儿头上;要是小的没听错,还请诸位移步他处。”
小厮的言外之意,自然是说吃不起就滚,别在这儿碍眼。
就这种攀高踩低、趋炎附势的小角色,要是搁芈江前世看过的小说里,绝对活不过一章。
然而芈江被人轻视,对那小厮却生不出半点恨意。
“琳儿姑娘,快看看你荷包里到底有多少钱?”芈江一脸认真的问道。
韩琳儿将荷包里的银钱倒在手心,围观的人聚拢过来一瞧,顿时瞠目结舌。
“嘿呀~还真是三钱碎银,八个铜板!”
“耳朵这么好使,这绝活儿整的,又让他肖六儿装到了。”
围观的人惊叹不已,那迎客小厮的头又往后仰了仰,鼻孔朝天的样子,甚是得意。
“恕不远送!”迎客小厮肖六儿趾高气昂道。
“太气人了......”韩琳儿被气的猛一甩手,指着那肖六儿,想要放狠话,可话到了嘴边却是软绵绵:“你......你狗眼看人低。”
“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柳叶儿昂首挺胸道:“还有这位公子,要是说出他的身份,怕是能把你吓死。”
“吃饭给钱,天经地义!”迎客小厮不忿道:“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在我们朝凰阁吃霸王餐......我说的。”肖六儿冷哼道。
“哪个不睁眼的,居然想来我们朝凰阁吃霸王餐?满丹阳城打听去,就算刺史马踏山想来吃霸王餐,那也得跟我们掌柜的说两句软话才行。”说话的是一名凶神恶煞的黥面汉子,额头上被烙铁烙出“秦川犯民”四个小字,身上的麻布短衣半敞着,露出疤痕累累的横练肌肉,看着像是个酒楼的打手。
“嘿~那边挺热闹的,咱们过去瞅瞅去......”街市上的行人对芈江众人指指点点,呼朋唤友便都聚拢过来。
好事者越聚越多,朝凰阁的掌柜也坐不住了,扔下手里的算盘便起身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