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六年前的事了。

那天，天气晴好，千夜一如往常于荒河边打坐练功，上游浅滩传来踏水声，渐行渐近。

一女子挽着裤腿追着两尾一尺半长的大头鱼，总是差那么一点才能捉到，河水溅湿了衣衫，女子却毫不在意，追得吃力，追得欢畅。

眼睁睁看着两条大鱼游到河水深处，女子一屁股坐在石滩上，动了动嫣红的双唇，舔掉上面滚着的水珠，她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

肚子咕咕叫了好几回，大概是没了力气，女子仰面躺到石滩上，伸手挡住阳光，“是要饿死我吗？我又不挑食，不浪费，为什么这么对我？”

女子满头白发，羊脂玉一般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青色的衣衫有些破烂，贴在身上，曼妙的身姿一览无余，随性自然没有一丝造作。

女子眯了眯眼，再睁开时，一张美到窒息的脸出现在上方，背着阳光，看得不太真切，女子伸手摸了摸，呢喃出声：“我要的是美味，不是美色”。

那美到惨绝人寰的脸笑了笑，说：“不尝尝怎么知道不是美味？”

许是饿晕了头，女子竟鬼使神差地咬上那两片薄唇，吸了吸，是有点清甜，不过这不但解不了饿，反倒叫人饿得更慌，女子不满地推了一下，“不要这个，换些吃的”。

又闭上眼眯过去。

再睁开时，还是那张脸，女子愣了一瞬，开口问：“你有吃的吗？”

千夜轻轻松松从河里捞了两条鱼，“现在有了”。

那时千夜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往河里望了望，信手拈来：“林有鱼”。

他笑问：“为什么不叫何有鱼？”

她也笑：“我要说自己叫何有鱼，你该问‘为什么不叫河有虾、河有水’了”。

这便是开始。

梨沫问：“后来呢，为什么你们会分开？”

千夜将她拉进怀里，一同倚在树干上，小心避开她手臂上的箭伤，眼底泛起忧伤，“那时的你和现在的你一样，好多事情都记不得，我们在无荒河边住了将近一年，有一天，我回了无荒城一趟，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你曾经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消失了，让我不要难过，你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有了新的生活”。

那时，他是真以为她去了另一个地方，满世界都没有找到一个叫林有鱼的女人，这名字当然是假的，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叫什么，她说叫什么她就叫什么，他也没去查，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就只是她而已。

这段看似随意的感情，两人都且行且看，只管当下的态度，等到真的逝去了，他才发觉心像是被剜去了一块，整日整日地痛。

梨沫问:“她真跟你说自己去了另一个地方？”

“嗯”，千夜揉揉她的头发，望着星空再没了下文。

真有另一个同道中人？可怜的一对儿，爱人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梨沫仿佛看见了自己的下场，心底浮起一股忧伤，她拍了拍千夜的肩，不知该如何安慰，半晌过后长长叹息一声，又问：“你怎么找到她的？”

千夜盯着她：“是你来找的我”。

“啥？她找的你？”梨沫差点摔下树去。

千夜紧扣着她，眼里的哀伤浓得化不开，“那日我正好去河边小筑，远远看见石滩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满头白发，看上去十分憔悴，正是林有鱼。

千夜快步走过去，站在两步之外。

林有鱼向他走去，刚跨出一步便被人狠狠搂进怀中，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在他怀里晕死过去，这一昏迷就是三个月，直到死去也没能醒来。

千夜想尽各种办法，皆唤不醒她，便日日守着她，给她讲外面的事，讲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一次，昏迷中的人竟支离破碎地说话了，千夜何等耳力，自是听见了，串起来是‘扬水镇’三个字，他记得自己正在给她讲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这些年莫不就是去了那个地方？竟是在上善么？

于是，千夜带着当时昏迷的林有鱼去了扬水镇，他本是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去的，希望她能在这个所谓的另一个地方醒过来，但没有，她最后死在了这里，就在他怀中。

梨沫知道那种生命在自己面前慢慢流逝的感觉，何等的绝望痛楚，何况是挚爱之人，莫名其妙有些心疼，而且越来越疼。

“你怎么了？”千夜惊坐起来，紧张地盯着她，好像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梨沫摆摆手，过了一阵，缓过劲来，努力冲他笑道：“没事”。

就是觉得你俩太惨了。

梨沫深呼吸一口，又说：“她一定是爱极了你，也一定是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放不下，不管不顾都一定要去看看你的”。

虽然这样有点残忍，但她觉得若是她自己，也真会这么做，都要死了，还不能行而从心么？

千夜眼里漫天阴云一瞬扫清。

当时那人很愤怒：“我只是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