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一株姿态苍劲的老杏树孤植于泉边,庞大的树冠上,繁花朵朵,胭脂万点中一抹艳丽的红色格外扎眼。
开满杏花的树枝上挂了一个人。
这人一身红色长裙,高开叉的裙角挂在树枝上,露出了齐大腿根部的平角底裤,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在空中晃晃悠悠,一头乌黑的长发垂下来,活像一只误入仙境的女鬼。
女子没有穿鞋,细嫩的双脚上布满了划痕,有的还在渗血,林山给她准备的拖鞋早不知道飞哪去了。
泉水之下,蓝天兜底,水深莫测。
水面之上,轻烟淡淡,漂浮着许多花瓣,有的已经被滴下来的血水染红,正不堪重负溺入水中,等着血水散开,或沉入深水之中,或慢慢浮起。
泉水之外,亭台楼阁,碧瓦朱檐,是个奢华气派的古园林景点,保存得这样完好,大概是不对外开放的。
这可苦了她,要怎么脱困?
在这之前,她已经折腾了大半天了,奈何上不来,下不去,离她最近的一根枝干,起码也有一米半远,凭她卯足了劲儿,把身体的的灵活度和柔韧性发挥到极致,也攀不到分毫。
跳下水倒是个办法,可她不会游泳。
自己是从高空掉下来的。
最后的画面是在夜晚,她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像是地震,又像是被爆炸给崩下来的,脑子里有些混沌不清。
月明如镜,克里小镇一家仿古民宿里。
雕花木窗前,表弟林山整张脸迎着月光,明亮开朗,正在推销他们学校里的各种型男学霸,懒懒倚在木窗上的梨沫望着窗外那一片碧绿的荷塘,偶尔哼上两声,表示自己在听。
八月的天,正是热的时候,林山见她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听得心不在焉,识趣地结束了话题,去给她拿了双拖鞋过来放在脚边,开始夸赞她身上这件他买的长裙,天花乱坠了一番,最后幽幽地抱怨:“姐,我为什么是你弟?我要不是你弟弟,还有别人什么事?”
树上的梨沫望着泉水里狼狈的倒影,笑了,可她记得自己那时毫无表情,林山见逗她无效,又拿出手机,一张一张地给她翻看照片。
各种类型的都有,树枝上的梨沫回想了一下,满屏青春,应该是林山精心挑选过的,不过她好像没什么兴趣。这有些奇怪,以她的德性,不照单全收算是克制,可她分明记得那时自己心不在焉,心如止水。
倒是可惜又浪费了。
翻完了照片,林山有些心痛地说道:“姐,他已经死了,两年了,够了”。
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但她记得林山是说了这句话的。
谁死了两年了?
林山的语气,好像她不怎么开心?可她自己并没有什么印象。
不知道那时的梨沫是不是和现在树枝上的她一样茫然。
心口被树枝戳出一个洞来,正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血,跳着疼,接下来脑子里就是一阵哭嚎和哀叫。
小镇上起了暴乱。
昏暗的街边路灯下,人们疯狂地涌向小镇的出口方向,那里是游客中心,推攘拥挤中有人倒在地上,被后头惊慌失措的人们踩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梨沫抓起背包,趿着拖鞋和林山奔出门时,一瞬间就被淹没在混乱的人群中。
拥挤的人群将梨沫和林山带到了游客中心,人们拼命地往大巴车上挤,企图逃离这个曾经清新雅致的地方,甚至很多人都还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梨沫记得她和林山没挤上去,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响起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只隐约记得像是大巴车爆炸了,好像是地震引发的。
脑子里有些混乱,大约是炸坏了脑袋,梨沫甩了甩头,大声呼叫Siri,背包里响起系统女声:“我在,请讲”。
“给林山打电话。”
“正在给林山打电话......”
手机在背包里,此刻正挂在树枝上,反过手去拿不出来。
水中倒影里,杏花树上挂着一只染血的衬衫袖子,不是林山的,既然能把她炸到这里来,或许也能把林山炸到这里来。
一阵嘟嘟声后,系统提示:“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打110”。
“正在打给110......”
不一会儿,系统提示:“你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连着换了好几个号码都没有打通,只能换回最原始的呼救方法,“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一如之前,一点回应都没有,这地方根本没人。
等待救援的过程漫长又无用,最后她不得不铤而走险,企图抓着背包带爬到树上去,挣扎了数次无果,那花枝终于不堪重负,“啪、啪”两声之后,彻底断裂。
“砰”地一声,人掉进了水里,水是热的,是个温泉。
在水里不知道扑腾了多久,奄奄一息的时候,一股大力将她提起。
泉水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