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奶奶气的捶腿，“我生养你一场，没苦过你，没累过你，自问对得起你了，你自从娶了那媳妇过后，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以为我这么大年纪了，我想操心吗？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不等傅父开口，傅奶奶又哭起来。

“你爸也没几天活头了，到时候撒手丢下我去了，我怎么过？老伴老伴，就是老来相伴，我一个人怎么过？你们就这么对我的！”

傅奶奶捂着胸口哭，难受极了。

她年纪大了，沈珍珠真怕她突然有个好歹，忙摸了手帕到她跟前，“傅奶奶，你擦擦眼泪。”

傅奶奶冷哼了声，“你走开！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傅奶奶的语气冷漠，眼神之中很是嫌弃。

尤其是她的目光落在沈珍珠肚子上的时候，冬天她窝在家里，穿的是一套棉质的服，明明是简单舒适的，可傅奶奶就是从她身上看到了傅母的影子，她就是对这个乡下丫头喜欢不起来。

傅父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他有些抱歉的看着沈珍珠，而后说道：“你先上楼去。”

沈珍珠看了眼二人，还是把那块帕子放在了傅奶奶面前。

傅奶奶看着她，白了一眼，这些举动简直和她那个媳妇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

“我告诉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要是自己不开口，我今天就坐在这里等他们都回来了，大家就把话说的明白敞亮了，你可别觉得我们傅家仗着人多欺负你个小丫头。”

傅父使眼色让沈珍珠离开，她也听话，和傅奶奶争辩没结果不说，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沈珍珠很懂。

看着沈珍珠转身上了楼，傅父很是疲惫的在对面坐了下来。

傅奶奶从自己包里摸出一块手帕来擦去眼泪。

傅父沉默了半天，长叹一口气，开了口，“妈，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这么多年，你心里一直不痛快，其实，你真的讨厌小娜吗？你真的不喜欢小沈吗？你心里那个疙瘩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消？”

傅奶奶的表情一顿，转过头不去看他。

“你懂什么？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我四五十岁了，还是小孩子？”

傅奶奶跺脚，“你今天就是一百岁两百岁，你都是我的孩子！那不是小孩是什么？”

傅父摇头无奈的笑了两声，起身坐到傅奶奶身边来，他拉过她的手，很温柔的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爸的事？”

傅奶奶将帕子装回兜里，“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你就是在家里闲的，把这个脑子都给闲坏了。”

傅父笑了，“是，我的脑子是坏了，不好用了。”

傅奶奶瞥了他一眼，刚才他话里提起的事让她心里不是滋味，她也没心情再去讲沈珍珠的事。

艰难的杵了拐杖起身，“行了，你别送了，我自己回去，说道你看看你爸。”

傅奶奶到医院的时候，傅母也在。

她端坐在沙发上，手里正翻看着一本杂志。

傅奶奶的脸色不太好看，白了她一眼，“就是我们家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你这么败。”

傅母倒是愣了下，觉得莫名其妙，“妈，你今天吃药了吗？”

傅奶奶瞪着她，傅母慢悠悠的起身，将那本杂志合起来装进包里，“你来了你就陪着爸坐会吧，我去问问医生看今天还有没有什么药？”

她又补充了句，“是给爸的。”

傅奶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就不明白了，这安娜好像天生生来就是跟她作对的！

傅爷爷躺在病床上，人已经不清醒了，半梦半醒着，偶尔叫着人名。

傅奶奶心里清楚，他叫的当然不是她……

傅爷爷是出国留过学的人，傅家这三代，都是如此。

傅奶奶想，也许他心里觉得有她这么个老婆不光彩吧。

她是童养媳，从小就养在府里，那时是清朝末期，傅家家底殷实，再往上家里有人在宫里都是位高权重的。

傅家到了傅爷爷这代就只得了他这么一个儿子，都宝贝的不像话。

傅奶奶到了年岁，二人在家里的安排下成了婚。

可她明白，他就是瞧不上她。

她是裹过小脚的女人。

她也不明白，怎么就不喜欢了？

古人不是最爱三寸金莲吗？

想不通，她也就不想了。

年代动荡，傅家也不像从前了，战事四起，傅爷爷远在国外，她没了法子，只能连夜带着孩子跑到乡下去避难。

只有她知道自己的日子多难熬。

一个人拖着孩子，外头是战火，里头是流言。

她没被村里人的唾沫淹死，却觉得自己死在了他从国外带回来一个女人这件事上。

傅爷爷再找到母子二人的时候，傅父当时已经十二岁了。

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