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城中，刚好遇到从辑事厂属的连营出来的田大都尉，骑着马，一路哼着小曲，轻快地策马踯躅。

田央大老远迎面过来，看见秦督主先是一喜：“见过督主！真巧，在这里碰上了！”

秦领不想理他，冷着脸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田央这才发现事情好像不对头啊！

他连忙调转马头，与秦督主保持半个马身的落后距离，凑着问：“督主，怎么了？又是哪个兔崽子不长眼了？”

秦督主隔着面纱瞅了他一眼，凉飕飕道：“今日有事，晚上工部林侍郎的宴，去推了吧。”

“哎！——哎？”田央本来还打算晚上陪督主喝一场酒解闷，谁知到嘴的酒席飞了，诧异道：“出事了？”

他打发人叫刘白，让刘百户上门去林侍郎府上致歉，又围着秦领打转。

秦领身边带着机灵的小黄门，赶紧将方才遇到的膈应事掐头去尾给田大都尉说了一遍，听得田央直皱眉。

难怪督主大人会不爽！

要不是在大街上，他就要指着敬亲王家里那个混蛋小子骂娘了！什么丫头生的野种，居然敢动我们督主夫人！

他提心吊胆偷偷瞅了一眼秦领，督主大人这是给下属留着面子呢！回去指不定怎么收拾这帮蠢蛋！

秦领不搭田央的茬，提着青花大马的缰绳，甩了一马鞭，只管往前加速行去。

督主大人两眼阴鹜的样子，田央也纳闷：他知道这事确实是小郡王的不对，不过督主大人向来懒得跟这帮过气的亲王子侄们一般见识，何必呢！

可今时不同往日，显然督主记恨上了雪甲小郡王，正在盘算着给小郡王上眼药呢！

田央眨巴眨巴眼，唉，这事弄得！

他赶紧跟上秦督主，凑近了悄声道：“启禀督主，今日夫人遇到这事，倒让老田想到昨晚听见一句话了！”

不知道哪两个字触动了秦领的神经，他顿了一下，微微侧过眉眼深廓的脸：“哦？”

田央马上瞪大了驴眼：“我可没乱编！真的，昨晚在督主府假山石后面……”

他凑上前，悄悄将听到的督主府上两个老婆子如何说夫人、如何说崇王的事，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说了。

这些话是他暗夜中听来，也没看见老婆子长得是方是扁，但是他学得惟妙惟肖，连语气口音都极像，秦领一听，心里便有数了。

所谓愿者上钩。

前段时间将两个老婆子放在外院，让她们没得新夫人的近况跟她们的主子报告，恐怕早就被崇王催逼得紧了。

吴婆子蔡婆子两个老货，刚进了内院当天夜里，秦督主就给她们送了份生色兼备的大礼，让她们听，让她们看，让她们转脸去姜勋文那里报告新夫人的惨状。

想到昨晚种种，还有今日陈小圆惹得祸，他胸俯里稍微平定一些的那把烈焰又腾出了火苗。

秦领心思缜密，向来比常人更加多疑，也永远能从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牵扯出最终谜底——可这个陈小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想承认他没弄明白。

若说陈小圆跟自己耍心眼，是从地牢里假死开始，秦领不是没有想过。

多日来，他越观察越疑惑：陈小圆就是一个愚蠢的丫头，崇王怎么会派如此蠢笨的女人来自己身边卧底呢？

加之她女刺客的身份，如今仔细想来，处处都是破绽。

比如，既然将女刺客设下假死之计，为何崇王听说女刺客死而复生，立即带人来再次灭口？

再比如，假设陈圆知道两个婆子是她跟崇王府的联络人，为何一直不提将两个陪嫁婆子带在身边的事？还得督主大人他亲自设计，才让这两人调动到内院？

如果说他每日都在外面忙碌，陈圆更容易在他面前伪装，那么赵瑟呢？让她扮做大丫鬟，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都跟陈小圆在一起，陈小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看在大丫鬟眼中，赵瑟能看不透吗？

秦督主皱起眉头。他极信任自己人，而赵瑟就是其中为数不多的真正自己人。一定程度上，赵瑟的判断也印证了他的推断。

今日赵瑟为救陈小圆，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豁出性命拦住两个兵痞，是不是她表明了对新夫人的态度呢？

如今看来，陈小圆身上所有的疑点只有两个解释：要么这丫头真是一个被舍弃的棋子、一个被逼嫁人的倒霉蛋；要么，她就是崇王一颗极聪明的棋子，能瞒天过海瞒过所有人的眼睛，这是何等心机？

秦督主浓长的眉毛蹙在一团，一路走一路想，连到了督主府门口都没回过神来。

“督主，到了！”田央好心在一旁提醒。

“叫老药头来。”

原来那个给自己看病的赖头老大夫叫老药头。陈圆悄悄掀起马车窗帘，朝外面看了一眼。

很好，那个头顶一撮白发的人今天也来了。这是大太监一家亲，非要凑一起观看大太监家法我吗？

她万分紧张，又有点后悔，哀伤地看一眼赵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