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三四天后柳竞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男人打来的，听声音大概也有些岁数了。男人清了清嗓子说自己是什么郑叔叔，说柳雅雅在他那里，让柳竞去接一下，然后念了自己的地址。

柳竞一听那个地址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那是位于尧海郊区极为边缘地带的地方，尧海市政府曾经想开发那里但是却由于种种原因最后搁置了，那一片早些年间也是廉租房，笼子屋聚集的地方，柳竞对于这些地方没什么好印象，太乱。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什么郑叔叔是在医院见过的那个中年男人，那种油腻腻的眼神让柳竞下意识地微微反胃。她换了身运动服，穿的严严实实的打车去。

下车的时候尽管带着口罩还是感觉自己被这里的尘土飞扬呛到了。

她顺着狭窄拥挤的小巷往最深处走去，那是一个带着小院子的平房，比起一路过来那些摇摇欲坠的房子来说看上去要显贵一点，轻轻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就开了，是一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头发枯黄稀少，眼睛不大，颧骨很高，看见她后瑟缩了一下怯生生道：“你找谁呀？”

柳竞低下头温声细语道：“我找一个姓郑的叔叔。”

“你找我爸爸吗？我爸爸不在家，我妈妈在家。”

不知道为什么柳竞对这小姑娘的眼神有点抵触，她像是在掩耳盗铃一样的打量着她，那种带着一点贪婪的眼神，尽管她在有意识地掩盖但柳竞仍能感受到，她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道：“那你家里有没有新来一个阿姨啊？”

“阿姨？你是说柳姨姨吗？”

柳竞点点头，女孩仍旧抱着门边不让她进去。

“柳姨姨病了，我妈妈管她做饭呢，你是来给我们家交保姆费的吗？”

柳竞愣了一下，保姆费？

“柳姨姨不能在我家白吃白住吧。”刚到她大腿高度的小女孩说着眼里流露出一种鄙夷的眼神，她说着仍旧不忘悄悄打量着柳竞露出来的皮肤，多白多嫩啊，不像她。

柳竞的大脑飞速运转，她有些没想明白，柳雅雅嘴上一直嚷嚷着要请护工，结果请了一个这样的护工？一个这么脏乱差的环境以及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的人？

她耐着性子道：“对，但是你要让我见到柳阿姨我才能交钱不是吗？”

小女孩狐疑的看了她两眼片刻后闪开身子让她进去。吱吱扭扭作响生锈了的的铁门发出痛苦的哀嚎，柳竞听到“当啷”上锁的声音心头一跳，穿过狭窄的门廊，她看到一个面色枯黄的女人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那是柳雅雅，几天不见，看上去像是活生生老了二十岁的样子。

一个肥胖的妇人从柳雅雅身后的小房子里挤了出来，之所以说挤，完全是因为这女人的横向面积着实可观，她的眼睛不大，甚至可以说是鼠目寸光，鼻头肥大，脸上的肉很多，看上去是个很不好惹的妇人，柳竞闻到空气中那种家具腐臭的味道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女人看到她后高声道：“你就是柳小贝吧？”

柳竞点点头。

躺在椅子上如同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一样的柳雅雅毫无反应。

“拿钱了吗？我们家老郑说了，在这儿吃一天住一天得三万块钱，你妈在这儿都四天了，十二万，一分钱也不能少。”

柳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十二万？

她心中错愕，但脸上仍旧面无表情。

“你妈在我家吃喝拉撒都是我伺候的，你见了我多多少少连声姨都不叫，这就算了，但是钱不能不给。我们家伺候你妈前前后后忙活来忙活去的，不给钱说不过去了吧，你看看这一院子都是你妈给我弄下的。”胖女人说着指着院子里晒着的几块泛着黄渍的布道：“我一把屎一把尿管你妈这四天，年轻人不能不知恩图报啊。”

柳竞看看仍旧是一脸呆滞的柳雅雅。

她有些想不通了，不是简单的低血糖吗？怎么现在看起来柳雅雅仿佛是被人抽取了魂魄一样失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