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希偶尔醒来，他醒来的时候就静静地看着方昼，他长得漂亮，眼睛很大，像是一尾腹中琥珀的白鱼，看人的时候只觉得像是要深陷进去似的。这个时候方昼也会静静的看着他，他的眼睛是很冷很浓郁的黑色，然而看着楼希赐的时候，浸了寒意的黑色会融化。

楼希赐被诊断为人格解离，同时，祖母江澜的惊恐障碍似乎隔代遗传到了他的身上，伴随着严重的焦虑症，在看着一堆各种各样的陌生而又熟悉的名词出现在楼希赐的病历单上时，方昼整个人像是坠入了极寒的深渊。

他私下里偷偷找了个心理医生咨询，关于楼希赐的种种，他这才发现，他的小孩在十一岁以来的六年里受尽了幻觉的折磨，躁狂，无序，他产生了情感障碍，来自祖母的无尽的濒死感以及十一岁那场绑架里对他世界的摧毁，已经不是刻进了希希的灵魂里，而是伴随着时间，他们已经构成了希希。

他看着他喝各种各样的药，一盒又一盒的舍曲林，帕罗西汀这些乱七八糟的药。他染上了酗酒的坏毛病，方昼知道他痛苦，他没有权力阻拦他在醉酒后那片刻的安静里寻找自由，他只是尽力保护他的小孩不要走向更坏的路。

他胳膊上的针孔，注射的并不是什么药物，而是少量的空气。

希希曾经笑着说：“与其让这种要死的感觉找上门，不如让我习惯他。“

他的手腕很细，方昼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很凉。

他的左手手腕那里纹了一条盘起来懒洋洋睡觉的蛇，是他以前养过的一条蛇，叫做小黑，他起名字一向随着嘴走。楼希赐十八岁的时候偷偷跑到国外，他一个人跑到瑞典。小黑他一个人在瑞典的时候养的一条越南黑眉蛇，冷艳的蓝黑色纹路，蛇头尖尖的，漂亮的蓝色眼珠，不管是谁见了都忍不住赞叹一声疯批美人的蛇，小黑脾气很暴躁，楼希赐左手的腕子没少被咬过，他不仅不害怕反而以此为荣乐此不疲，动不动就拿手腕子去招惹小黑，时间长了，小黑也懒得咬了，反而习惯盘在楼希赐的左手腕子上。

仿佛这个地方咬多了已经变成了他的地盘。

楼希赐养小黑的时候还养了一条豹纹球蟒，然而因为没钱给自己买药，那条同样漂亮的球蟒最后被转卖了。在瑞典看了一场雪后，他带着小黑想要飞回国内，没想到小黑在那场大雪后失踪了。

他于是一个人飞了回来。

那个给希希诊断的医生曾经告诉方昼，希希的思想很空旷，很大，这种大里面是有着很严重的孤独在里面。

所以他并没有阻拦希希一个人跑去瑞典。

他不过是想看一场雪而已。

方昼想要偷偷陪着他，楼希赐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道：“我又不是没有手，养不活自己。”

事实证明，他是能养活自己的，靠在异国他乡卖唱。

他开车一向很慢，楼希赐眉宇间凝聚起一丝丝不耐，方昼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他开口道：“暗格里有东西。”

楼希赐没有动弹。

方昼无奈的笑笑，恰好红灯，他于是伸手打开了暗格，从里面取出一块奶糖来。是很便宜的那种阿尔卑斯糖。他撕开包装递给他：“原味的。”

楼希赐接过后放进嘴里，他这才开口道：“丛茉怎么样。”

方昼摇摇头道：“还是那个样子。”

丛茉，是方昼曾经的“绯闻女友”。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一头枯黄微卷的长发，皮肤奶白，圆脸，单眼皮凤眼，唇珠很明显，单从外貌上，很难说这个叫做丛茉的女孩子难看，相反的，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令人沉沦的气质，一种让人自甘堕落，不漂亮不张扬，却让人觉得向往的气质。

另一边的尧海理工大学。

陈聿刚从实验室出来，他摘下眼镜随手放进口袋里揉了揉眼睛，远远的就看见柳竞站在走廊，他又揉了揉眼睛，迅速的从口袋掏出眼镜戴上。

是柳竞没错。

正当他准备摘下眼镜往那边走的时候。

他看到，一个男人走到了他家柳小贝身边。

那个人，是谈盈寂。

柳竞接到谈盈寂的微信请求是在今天早上，她刚洗完澡出来就看到锁屏上的消息提示，通过对方的好友申请后，柳竞看着对方的头像忍不住笑了一声。

那是一只被捏着脸的圆乎乎的狸花猫。

她倒没想到，看上去很有学术气息的谈盈寂会用这么可爱的猫咪头像。

对方说如果她今天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学校找他，他由于一些原因这个星期不去便利店值班，东西他也拿到学校了。柳竞恰巧今天没什么很重要的事，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尧海理工大和她家小区很近，走上十分钟就到了，她按照谈盈寂给的地址找到这个教学楼在教室外面等谈盈寂下课。

陈聿就看着距离他不远，他的女朋友和他的舍友谈笑风生。

柳小贝还笑弯了眼睛。

他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眼里的浓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