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书房外的禁军哗啦啦如洪水一般涌入房内，叫钟离圭盛瞧得险些窒息。

钟离圭方樾扬了扬手里的一叠信件，肃王赤红着眼睛想要上前夺过，却被禁军按在原地。

“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将一些事情公诸于众罢了。”

钟离圭方樾一脸漠然，将手中信件交给禁军统领，居高临下地垂眸望向被擒住的肃王，如同看一滩烂泥。

“什么？！本王是冤枉的！”

钟离圭盛依旧不死心，不停扭动着身躯试图脱离禁卫军的桎梏，歇斯底里的大声喊冤。

“是不是冤枉，自有圣上定夺。肃王还是和我们走一趟吧。”

禁卫军油盐不进，只冷着一张脸。

“来人，将肃王府所有亲眷全部带走！”

那禁军统领刚下完命令，思索片刻，又有些犹豫的看向钟离圭方樾。

钟离圭方樾既是肃王府的世子，又是此次案件的告密者之一，一时间倒是叫他有些拿不准究竟要不要将其拿下。

犹豫片刻过后，还是决定先将其收押。

“世子殿下，您……”

“统领不必为难，我已禀明圣上，世子殿下便暂居我国师府。”

那禁卫军统领方要开口，便被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

顾容喆一身玄衣自人群中穿梭而来，火把散出的光亮将他的眉目映照得更加清晰明朗，眼睫和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一层阴影。

他一步步穿梭人群，走到钟离圭方樾面前。

“我来带殿下回家。”

顾容喆笑得眉眼弯弯，似乎将这院内的所有冰雪都烘烤成柔和的春水装入他眼眸中。

钟离圭方樾一时间瞧得有些恍惚。

他也有家了……

肃王府虽然大，可除了清辉院，却似乎再无他的容身之地。

更何况，自从母妃和青萝姐姐死后，就连清辉院也变得越来越冷冰冰。

若不是房内一直挂着的那两盏红灯笼给予他些许温度，恐怕他早已经支撑不住。

但现在不一样，他有家了。

“好——”

钟离圭方樾歪头笑了笑，眼角沁出几滴晶莹。

“混账东西！凭什么不抓他？！”

钟离圭盛瞧着禁军轻易便放过钟离圭方樾，心下气得吐血。

那禁卫军统领轻飘飘的撇了一眼钟离圭盛，心知他大势已去，实在连一句话都不愿与他多说。

但眼下毕竟尚未彻底定罪，也将就勉强给这位肃王殿下几分薄面。

“重查布防图冤案一事，乃世子殿下大义灭亲、亲自上书圣上所求。

如今圣上又交代，世子可暂留国师府，自然不必与你们一同收押。”

说是暂住，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圣上不过是将钟离圭方樾暂时软禁于国师府，等待此案最终定论。

虽说此案告发者就是钟离圭方樾，但他毕竟是肃王府的世子殿下，也是钟离圭盛的亲生儿子。

君心擅疑，不得不对钟离圭方樾稍加防备。

“你！疯子！疯子！”

得知是钟离圭方樾亲自告发，钟离圭盛目呲欲裂。

疯子，疯子！

把肃王府弄垮对他有什么好处？

“哪里，这不是随父王吗？”

刚随着顾容喆跨步到院门口的钟离圭方樾闻言回过头来，漠然地瞥了一眼钟离圭盛。

那目光似古井一般无波无澜，似乎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什。

虽说钟离圭方樾常年来都冷着一张脸，但他却从未用这般冷漠至极的眼神看过钟离圭盛。

钟离圭盛被钟离圭方樾这毫无感情的眼神看的有些愣然——

他从没见钟离圭方樾用这种目光看他。

曾经的钟离圭方樾望向他的眼光中，总是蕴含着尊重、孺慕和渴望。

一时间，钟离圭盛莫名感知到，似乎有什么他曾经拥有过却毫不在意的东西，在此刻彻底消散在茫茫天地间。

随着这纷纷扬扬的雪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必为他多费心神，走吧。”

顾容喆温声喊道，宽厚的手掌握住小手冰凉的手，两人朝着前方走去。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二人携手出了主院便朝着清辉院走去，脚印并排着，深深浅浅地印在雪地里。

“他会死吗？”

钟离圭方樾突然开口问道。

刚逢大乱，小道两旁石灯笼里的烛火熄灭了也没有下人来添。

好在今夜的月亮足够明亮，月光映照在洁白的雪地里，反射出清亮的光辉，倒也不显得前路漆黑难行。

知道他在问谁，顾容喆沉默片刻后紧了紧钟离圭方樾的手。

“会——哪怕最终皇帝不叫他死，我也会送他去死。”

他还是选择如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