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梦见了父亲，醒后我有点后悔昨天为什么要想起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么快乐的一天被昨晚的一个梦给阻断了，梦里，父亲在抽打一头骡子，那是一头曾经对我们家忠心不二的骡子，它被买来时右眼的眼皮有缺了一点儿皮毛，卖家说是因为出生时被母驴不小心踢掉了一块，所以它右眼皮是没睫毛的，但从左侧看上去，并不影响它看起来是个帅气的小骡子，后来的它长的和我十六岁的身高一样高了，每每站在它一边都有些惧怕它。

父亲因为它不好好拉车而用鞭子抽打着它，我害怕极了，生怕那皮鞭的梢头会扫到我的脸上来，后来又模糊不清的看着他似乎是在打一条黑色的狗，那条大黑狗在我家生活了六年，最后莫名其妙的在鸡窝旁边狂吐，吐过不久就被母亲发现死在了牲口棚里的旧车轮子下面，向来不爱掉眼泪的我哥，哭得比我爷爷去世时还响亮，因为这，还被我妈骂了很多很多年。

那狗的哀嚎声回响在我脑子里，我是那么惧怕听那皮鞭的声音，啪叽！啪叽！啪叽！每响起一次，我的心就抽动一次，父亲那双长年累月里鲜有舒展的眉头，和那双充满了愤怒的眼睛，他似乎对生活没有过满足，我害怕看他那双眼睛。

梦里的我，没有哭，就是在喊着什么中醒过来，好累的一晚。

住在自己新婚时卧室的项阳，还在睡懒觉，我尽量轻轻的起床洗潄，想着是要做些早饭，还是出去买早点，布列瑟农的乐声又回响起来，是吕鹏达，犹豫片刻，在它二次在我耳边想起的时候，我按接听了。

“我买好了早点……”

“哦……我，嗯…不用…儿子还在……”我似乎在用摩斯密码对暗号般支支吾吾。

“我知道，有他的那份，你起床没？方便开门吗？”他倒是爽快，跟个没事人似的。

“妈——您在跟谁说话？”听到门响声的项阳从房间里问了句。

我还没来得及想好回什么话，吕鹏达抢先大声答道：“是我——给你们娘俩送早餐来了，你妈爱吃西安豆腐脑那家的，我一早去排的队。”

听到回答声的项阳，忙乱的跑出房间门，下面穿着自己的裤子，上半身吊吊搭搭的穿了一件我的淡蓝色家居服，扣子还有两个没系上，这已完全不是当初不穿戴整齐不见生人的少年项阳了，人大概率是会变的，阶段性的，将近四十的他虽还没显出中年发福的臃肿态，因为身高的原因，我的衣服套在他身上显得那么短小和拧巴。

“吕叔，您——”项阳被吕鹏达一套娴熟的跑进厨房拿摆餐具连贯动作，弄呆了，他看看我，说了句：“要不然一起吃吧！我先漱个口。”

我心里自觉的开始不安，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昨晚那个梦难道是，不祥之兆？

“吕叔，我这还没来得及说感谢您呢！前几天还带我妈妈出去散了散心，我最近忙的，都没时间带她出去转转。”项阳这小子也不知道搞什么鬼，昨晚还埋怨我不跟他提前说，现在怎么又说的跟没什么关系似的。

“嘿嘿嘿，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北面冷了些，该带她去南面走走的。”

“我就说嘛！咱一个社区住的邻居了，大伙都凑一起抱团相互照应着过生活挺好的，我妈妈就是有点儿想不开，非要惦记着去跟我那俩舅舅舅妈们去一块养老，现在可好，老舅还不舍得退休，大舅呢！老两口又闲不下来，三家在仨地儿这将来凑一块去哪儿合适呢？”我原以为对我没什么心思理会的项阳，突然就吐露了他的担忧，“妈，您能不能再等一阵再回老家？等我忙过一段我陪您一起去，或者，等春节，等老舅也休假的时候一起回？”

“是额！是额！孩子不放心嘛！”吕鹏达附和着。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我现在还能动，等你？算了吧！你有时间多陪陪老婆孩子，等二胎一出来，你哪来的时间管我？”

“孩子有心就行了！这院子里几个老朋友还能互相照应着。”吕鹏达马屁精似的顺着明明没喝酒却装醉着的项阳。

“嗯……对！我听璇儿说咱们这社区里有那种专门针对单身老人的居家送餐，我觉得挺好的，将来我俩老了，也回这边来，饭也不用自己做……”

“这……这你就不懂了，我吃了一段时间，跟你妈妈做的饭比较起来，差点儿意思，要是会做饭还得是自己家做的合口味儿！”吕鹏达美滋滋的开始和项阳讨论起我做过的很多拿手菜，完全不理会，我在桌下踢在他鞋上的脚。

两个人忘乎所以的说着，聊着，我都插不上话，只好退到一边找了本纳兰词翻了起来。

正讲的热闹间，项阳电话响了，他走进屋里嗯啊的说了几句走出来，边换身上的衣服边说：“妈，我得回去吃午饭了，刚刚晓东姥姥打来电话说晓东惹到李璇了，您孙子这会儿正在家挨揍呢！让我回家劝劝。”

“怎么了？昨天看着挺好的呢！”我对管教子女这种事向来不太稀奇，毕竟项阳也是我从小一点一滴的连说带打一路教育成人的。

“说是打了她妈妈一件儿贵重物品。”项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