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睡觉不做梦了，做梦对我来说，意味着进入了深睡眠状态，梦里，我还是个孩子，我趴在一个宽大的背上面，一颤一颤的，旁边有个满是香气的漂亮女人优雅的说着什么，好多的人，他们似乎来庆祝什么，我被放在一个撒满了花瓣和各种布偶玩具的地方，我想爬却爬不出来，布娃娃太多了，我干脆软绵绵的躺在它们中间，我仰头看着向宫殿般高高的房顶，又好像我躺在了碧蓝清澈的大海里，初升的太阳打在我脸上……

原来，天已经大亮了。

马大姐有晨起练功的习惯，她已经开始闭眼打坐了，说好一起的小陆还在呼噜呼噜的睡，年轻一些就是好，还能睡的如此香甜，我从十五岁时因为中考没考到理想的学校开始了习惯性的失眠，神经衰弱，睡不好觉已经是困扰了我很多很多年了，庆幸我后来过的基本都是慢节奏的生活，偶尔因为有困意便即使补一小觉，这样零零碎碎的也能保证个八小时睡眠。

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项皓的睡眠习惯却跟我大相径庭，他是个沾枕头就着的人，我常常嘲笑他睡起觉来就像只死狗一样，没有什么事儿能阻挡的了项皓的睡眠的，一睡解千愁，我俩偶尔吵个架拌个嘴，我还在生闷气，人家已经呼呼大睡了，生气给他一脚，结果他醒来第一句便问出什么事儿了，我说我还生着气呢！他便一脸懵逼的问，你有觉不睡跟谁生气呢这是？我都能被他气乐喽！

隔壁房间的老男孩儿们房间门也有进出的声音了，吕鹏达给我发了个微信息：楼下早点，自助餐。补充：有座但不多。我把信息给正处于静态的马大姐看了一下，她抿嘴笑了笑，边穿外套边说了句：“这吕鹏达真是改了性子了，莫不是秀蓉这一走刺激到他了？”

我轻轻推了推小陆，她噫噫怔怔的咕噜了句：“让老孙帮我先留一份。”

餐厅里的吕鹏达换了一件比昨天出发时厚些的外套，这地方比T城冷了近10℃，我们都上下加了厚度，看了一眼吕鹏达略微显的单薄的裤管，我心里莫名觉得他有些可怜来，没了女人的男人，能扛过多少冬天呢？转念一想，也不对，秀蓉才走了一年而已，他还不至于，我可能是过分解读自己的怜悯之意了。

“老孙媳妇呢？”

“还没起来，说让老孙给她先打一份。”

“哈哈哈哈哈哈哈嗝”程自立笑出声来，“这两口子，真是互相体贴呀！在梦里鹊桥会呢吧！”

“快吃饭！咱们完事儿把俩车都开走，让他两口子挤大公交回去！”

“回去？去哪儿？”我纳了个闷。

“你跟吕鹏达走就得了，我们去另外一地方走个亲，晚上咱们再回这边聚齐，也许我们今晚不回来，明晚肯定聚齐，后天打道回府奔T城！”程自立一边捋着头顶也已开始稀疏的发际线一边说，马大姐随声附和着。

吕鹏达把车启动起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向他确认两个问题，一 真的要把老孙他两口子扔下不管了吗？毕竟开的是他家的车，二 我想知道你神神秘秘的要带我去哪儿？我有没有必要跟去，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完全是人生地不熟。他笑呵呵地回我说你没必要担心老孙两口子，这儿他是半个地盘。

“那你带我去哪儿？”我又问。

他沉默了一分钟，摸到一支烟放到嘴上，摸索了半天没找到火，车上有点烟器，我认为他应该也知道，我看着那支烟在他嘴里一上一下一上一下的动了又动，他把它吐出来，说：

“去看看金秀蓉，一年过了，祭日也过了，闺女……唉！你陪我——我有个伴儿！”

他向外歪着头，似乎怕我看他。

我原本想质问他，你凭什么？你为什么不在出发前跟我商量？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同意来？结果，却淡定的问了句：“我要不要再准备点祭品？”

“车后备箱里有。”话刚说完，车子噌一声飞驰起来，真奔向一片茫茫的草原，这儿应该是生他养他的地方，秀蓉现在长眠着地方，清冷宽阔但让人心情舒畅，我来看我的朋友了。

我跟秀蓉讲了很多话，但都在心里，吕鹏达擦了擦她的碑，一句话也没说，临走了我俩坐进车里，他突然开门折回去了，看见他对着坟头讲了句话，但是啥我听不到，草原的风太大了，不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