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瑾心脏隐隐作痛，立刻吩咐道：“初一，请霍大夫。”

黑暗中传来一声回应：“是。”

不再管前方跪着的人，楚怀瑾纵身飞上树梢，脚尖轻点，瞬间消失不见。

径直落在苏蓁蓁院子里，他推开门看过去，正和苏深四目相对，低头行礼：“老师。”

未见回应，抬起头看过去，苏深正用充满探究、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又叹息一声，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

“蓁蓁一直在喊你的名字，有什么话等日后再说，现在，你去看看有没有办法。”

楚怀瑾目光转到床上，放轻脚步走近，躺着的少女双目紧闭，皱起的眉头彰示着痛苦，卷翘的长睫毛不安抖动着，口中一直喃喃呼唤。

他跪坐在床边，拉着苏蓁蓁滚烫的手，看向不断呼喊他的姑娘，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呼唤：“蓁蓁，是我，别怕。”

床上的人不知是听到了他的话，还是感受到来人的气息，眉头稍稍舒展，眼看有些作用，他跪坐着轻轻抚摸她的长发，不断轻声安慰。

初一拎来了霍大夫，这种时刻老头绝不会招惹楚怀瑾，乖乖把脉看病，大手一挥道。

“无碍，一会儿老夫煎了药，让初一送来，服了药半个时辰就能退热，明早就醒，但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心结老夫治不了。”

霍大夫还在犹豫，要不要直接说让公子开导，这样公子肯定记着他的好。

楚怀瑾抬手一挥，初一直接拎着衣服把人带走了，半个时辰后，又独自端着汤药回来，将药递给公子，转身隐入黑暗。

楚怀瑾把苏蓁蓁抱起来，让她依偎在怀里，旁边的苏深，咬着牙忍住打人冲动，站起来背身看向窗外，眼不见为净！

楚怀瑾端起汤药，轻声哄着让她张嘴，企图用汤匙一点点喂进去。

苏深早已屏退下人，他亲自守在这里，如今除了他屋子里再无旁人。

费力喂了一点进去，又从嘴角流下来，苏蓁蓁没有一丝力气，楚怀瑾眼看喂不进去。

余光看看面向窗外的苏深，只犹豫一瞬，便端起汤药喝了一口，低头轻轻吻上朱唇，顶开牙关渡了进去。

终于听见“咕咚”一声，药被咽了下去，苏深听见动静转头，僵硬着身体，死死盯着少年渡药，他知道这是别无选择，但内心还是酸涩不已。

一碗汤药就这样一口一口喂了进去，楚怀瑾把怀中人轻轻放下，仔细掖好锦被，握住苏蓁蓁的手，就这样靠在床边细细看他心爱的姑娘。

她已经没有了小时候的婴儿肥，圆润小脸如今变成一张美人鹅蛋脸，因着生病下巴有些过于尖细，眼睛闭着，卷翘睫毛投下阴影，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

她曾说，他是她见过最俊朗的公子。

楚怀瑾无声轻笑，宠溺低缓对她说道，你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娘子。

苏深无力坐下，想了想最终决定直入正题，看向跪坐的少年，严肃开口道：“说吧。”

楚怀瑾自知理亏，但也从未想过要瞒着他们，整理思绪开口回答道。

“老师，学生从未想过隐瞒，只是原本打算循序渐进，不曾想会发生这件事情……我原姓萧，生母乃前朝定北侯程治嫡女程瑜。”

苏深吃惊，兹事体大，小声问道：“可是如今那个萧家？”

楚怀瑾半垂着眼睛，冷声道：“除了他，还有谁能逼着定北侯嫡女，沦为妾室？”

苏深看着阴郁的学生，叹息道：“当年我和你现在差不多大，虽不太清楚事情缘由，也曾有所耳闻，我一直相信定北侯，绝不会通敌卖国！”

楚怀瑾闻言并不意外，他羽翼渐丰，早已调查过苏深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但依旧心存感激，接着缓缓道来。

“儿时，母亲身体便不好，心中郁结，药石无医。只是为了我才强撑度日，五岁那年，母亲为人所害！我样貌肖母，萧家不喜就将我送到庄子上，几个月后，庄子被屠杀，家仆楚氏拼死送我逃出，楚家大哥带着我的玉佩，消散于大火，自此，世上再无萧怀安，现在，未来只有楚怀瑾。”

陷入回忆，他目光悠远深沉，简明扼要说道：“后来，我便以杂工谋生，直到遇见师父，师父教我读书习字、学武练功、明理辨错、君子之道、士农工商均有涉猎。两年前师父故去，把生前所有都交给了我。”

苏深走过去，和他坐在一起，轻声说道：“累吗？你既然选择找我，定是要往官场，萧相公如今在朝中一人独大，虽陛下是位明君，也始终无法压制，可他萧家子嗣单薄，除了一位贵妃娘娘，几个儿子文不成武不就，若你现在回去，以你之才，萧家一定是你的，届时封官拜相不在话下，财富美人任你摆布，你不心动吗？”

楚怀瑾抬起头，少年眼睛清亮，眼神满是骄傲坚定，掷地有声道。

“我若想要，何须求人？”

苏深连声赞好，又带着酸涩说道：“我只有蓁蓁一个女儿，日后你要好好待她，绝不能让她受伤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