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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杨家

37、杨家

当年,我爷爷和几个拜把子哥们,投靠段显祖的本家,参加蒙古军。部队驻防过北平、张家口和归绥,爷爷说没有同军队打过大仗,只剿过土匪。

爷爷离开部队,回到老家不久,亲奶奶去世了。我亲奶奶是小红垃石家的,是表哥大海的姑奶奶。

那一年大旱,村里来了一拨逃荒的,聚在大树台上。杨婆子把其中的独身女人介绍给我爷爷,她就是我现在的奶奶。奶奶姓房,赤峰宁城人。

就那次,东园子的杨老三,光棍子杨明栋娶了一个比他岁数大的女人。

爷爷念过私塾,土改时需要识字的人,爷爷进了村农会,职务是“调解”。婆媳斗嘴、兄弟分家,亲人之间闹得和路人一般,毕竟是家人,逢个特殊的时刻,往往恭恭敬敬地请说和人来调解。爷爷说:“两房事的人少有冲突,有冲突可能就是仇恨,家人不同,没有深仇大恨。自家人往来多,盆磕碗瓢碰缸的,狗都先伤自家人,这是世间的常理儿。说和呀,得看准时机,急了不好使,得磨磨双方的倔性子。人都有个大小脸儿,说和人就是他们的面子。人没有趟不过去的河,没有翻不过去的山,只有撂不下来的脸面,我就是双方下脚的台阶儿。”

因为在旧军队里当过骑兵,爷爷被清理出农会,事实上在村子里“说和人”身份没变。

大叟一岁半的时候,西院的二奶奶去世,奶奶把大叟抱了过来,爷爷养了一只奶羊来喂养大叟。

我三岁、大叟八岁时,二爷去世,爷爷把三个姑姑领了过来。

日子太苦了,我爷爷把三姑送人了,为的是让三姑吃饱饭。三姑走的当夜,爷爷、奶奶开哭,接连哭了三个晚上。我妈受不了,自己去了五间房,把三姑领了回来。

我自小就把二爷家的三个姑姑称为大姑、二姑、三姑,把亲姑称为瑛姑。大姑杨锦春、二姑杨锦秋、三姑杨锦兰、大叟杨锦华,瑛姑杨锦瑛。

大姑嫁给段兽医,大姑说:“我订婚的时候,你姑父家里穷的,一只干瓢里面装二斤麻当彩礼。”

二姑嫁到本公社的梁家屯,离我村十里路。

我是奶奶带大的,一直跟爷爷奶奶住在西屋。和奶奶独处时,奶奶常搂着我说:“奶奶要是死了,你想不想?”“想。”“奶奶要是老了干不动活了,谁给奶奶饭吃?”“我给奶奶饭吃。”“奶奶要是病了,谁喂饭送药?“奶奶,我。”次次都是我落泪后,奶奶笑了,“孙子,别哭,奶奶好好的没病没灾,奶奶逗你玩呢。”

奶奶喜好认干亲,刘云飞差一点成了奶奶的干儿子。

我知道这一切以后,妈妈和大姑不止一次对我说:“不许在奶奶面前提及奶奶不亲的事。”我说:“我知道。”

38、老人(八)

我一周岁时,爸爸在大屯公社任教,住在学校,周六晚上回家,周一起早就走。

我高烧不退,眼睛都睁不开。天要黑了,屋外下着大雪。

奶奶把我装进棉裤的裤裆里,双手护着,爷爷和妈妈在前面拄着棍子三步一探地走到松岭门,找爷爷的拜把子老八,他是祖传的中医。八爷拿出两粒豆角豆大的药丸外层黄蜡封着,红药丸在八爷家就用奶化开给我灌了一丸。八爷说这药金贵,祖上传下来的所剩不多。八爷交代的妈妈没听明白,回到家当天没发烧就没喂药。隔了一天的晚上,又发烧就把那丸药喂下去,一宿没事,隔了一天又发烧。没办法,爷爷又跑了一趟,取回两丸药,这回清楚了,接连吃下去,高烧退了。

八岁,我又患耳病,住院实施手术。

我活下来的成本太高。

39、我的爷爷

深秋,农忙过后,生产队要买卖牲畜。缺少的买进,多余的卖出,用着不顺手的调换。

虹螺蚬是方圆百里最大的牲口市儿,离我家六十里。

每个小队都有一两个懂牲口的人,在东队,我爷爷懂牲口。

当天,坐着小队的大车到市场的大车店住下。次日,爷爷反剪着双手,铜锅、漆花杆、翡翠嘴的烟袋衔在嘴里,细绳紧口的青布旱烟口袋吊在烟袋的短杆上,荡悠悠的从市场这端晃到那端。遇见感兴趣的牲口,凑近看看牙口、查查蹄脚、品品骨架、溜溜步伐、试试脾气。有心思的,手缩进袖口平伸向对方,对方会意,两袖对接指手相扣,问价、开价、讨价、还价就靠一只手五个指头,不为外人所知,面部表情是无法隐藏的,点头摇头或惊或喜,好神秘。

松岭门的集市上也能看到,都是大宗的买卖。我问:“爷爷,干嘛藏着掖着的?”“老辈子传下来的,杜绝瞎搅和打破楔的。”

这袖中的秘密,爷爷把精华尽授与我,满心想抖搂一把,可是难以找用武的地儿。松岭门的集市上,脚前一小筐鸡蛋,“大个的八分,小的七分。”一排女人和孩子都可着喉咙地喊,谁和你摆那斯文样。

牲口市上,爷爷悠闲地逛,后面的人紧紧地跟随。买什么卖哪个,何时交易,定夺权都在老人家一个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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