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灯光昏暗，烟雾缭绕。

曾金生跪在炕前潮湿的砖地上，低头一言不发。

老头盘腿坐着，吧嗒吧嗒抽烟袋。老三早被撵出去了，门也插好，屋里没有其他人。

老头身边摆着一个打开的黑色塑料袋，里面露出一捆捆红色钞票。

塑料袋旁边有一把木头做的手枪，说是手枪，其实只是勉强刻出了枪管和准星的样子，厚片状的枪柄已经泛黑油亮，扳机那里只有个天然疙瘩。用铁丝烧出的黑洞穿了一条尼龙线。

老头已经添了几次烟。金生觉得双腿发麻，开始晃晃悠悠。

“就这？”老头终于开口，“没有尸首，连骨灰都没？”

金生摇摇头。

……

“算了，这是他的命。”老头叹口气，把手枪装进塑料袋，系上袋口，“你去唤老三回来吧。”

……

几天后。

“村里人已经开始说闲话了。”老头说。

“嗯。”

“走吧，你去找耀宗吧，这回你也没累赘了。”老头悉悉索索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有黑色钢笔写的地址和一串电话号码。字迹很工整。

然后又掏出一沓钞票递给他：“要是有名堂，过两年回来把老三也领去。没名堂，也捱过一半年再回来，盖房。”

“嗯。”

……

这是个休息日，宿舍里空气闷热，几个男人都打着赤膊，躺在床上刷视频。

“曾金生，有人找。曾金生～～”老刘大嗓门在院里响起。金生穿上衣服套上拖鞋，来到院门口，却发现来人不是耀宗。

“曾金生吧？”这个年轻人他从来没见过，但语气却好像认识他一样。

“嗯，你是谁？”锐利的眼神扎在他身上，他不敢抬头，有点发慌。

“我来了解曾银生的事情。”年轻人往院里看看，向外扭扭头，“咱们边走边说吧。”

脑袋轰的一响，双腿不由自主的缓缓跟着挪动，但年轻人后面的话他已经完全听不到耳朵里。

轰炸出的无数记忆碎片在他脑中旋转变幻，忽大忽小，往来穿梭。

“那个脖子挂手枪的傻子真的是你亲弟弟吗？”两个人堵住他后变了脸，恶狠狠的说，“把身份证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看不出什么破绽，他们扔下身份证扬长而去。

…

那天正好一组下井。

“放聪明，离我们远点。”那人晃晃手里的镐，低声说，“看好你傻弟弟，不要给自己惹事。”

金生惶恐的点点头。

…

轰的一声巨响，烟尘四散弥漫，金生拉着弟弟往外跑。“小国！小国！”银生却猛地挣脱他向里边跑去，他没能拽住。眼看着烟雾中坑顶上继续落下大块小块的石头，金生停下脚步。眼前银生却倒下了。

…

“赶紧签了，拿钱走人。”黑哥一张愤怒而厌恶的脸，扔过两个塑料袋。背后站了好几个虎视眈眈的陌生人。

“天亮还不签，把你们全埋了！”

他们上前默默按手印。

“有两下子，让你占个大便宜。”出门后，那人阴测测的说。

…

他跟着走回到门口，始终一言不发。

“你不用害怕，其实我也是帮他们。你今天不想说没关系，我还会再来的。”年轻人离开的时候说道。

……

过了几天，年轻人没有再来，他却接到一个电话。

“你们咋知道的，我真的一个字都没说，连他名字都没问。”他急的要赌咒。

“真的没骗你们。这事跟我家老的没关系，你们别胡来。”他快要哭出来。

“好，我知道了。”他放下，惴惴不安。

……

今天阴了整整一天，但始终没有一滴雨点落下，厚重的云层在耐心的积蓄能量。

年轻人走进这家小店，环顾四周，除了门口柜台的老板娘，只有靠窗一桌顾客：两位背心大爷在大侃国际局势，讨论塔利班背后是谁，贸易战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他要了瓶汽水，找了张靠里的桌子朝外坐下。拿出一个黑色笔记本放在桌上，耗了这么久，他预感今天会有重要突破。这个案子够升下一级了。

又想起那个人，他心里越来越确定。“终于被我找到了，下一阶段会是什么呢？”他陷入沉思。

那两位桌上多了几个空酒瓶，已经开始争论法兰西和英格兰谁能夺冠。期间又进来一对青年男女，依偎着坐在他前方不远处，不顾老板娘的白眼墨迹很久，迟迟没有点好菜。

看看手表，已经过了二十五分钟，对方还没有来。又确认了一遍地址，应该没找错。他似乎嗅到了什么异常的味道，一时又说不上来。

他拿起手机回拨那个电话号码。

“di————di————”

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