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昨天早晨一样，张弛又被小虎拉笛一样的哭声吵醒了。他睡眼蓬松的爬起来洗漱，出来时看见老妈已经来了，娘儿仨正在客厅吃饭。

“要不今天歇一天？孩子老这么哭效果也不好吧？”老妈提议，“这个李老师好像有点凶。”

吴芸没吭声，她捏着一个剥了皮的鸡蛋，似乎在等小虎平静下来。

“昨天几点回来的？”老妈又转过头对张弛，“天天这么晚，一定要注意身体！”

“还是去吧，请假很麻烦，要提前一天才行。”张弛拍板。

“宝宝乖，今天爸爸早点回来咱们一起打僵尸。”杀手锏一出，小虎果然熄了火，伸出小手和张弛拉勾。

“今天刘老师应该就回来了。”吴芸小声补充。

这下她们很快结束了战斗。吴芸抱起孩子，张弛背起包，折好小车，出门送她们到车上。这家康复医院距家有6，7公里路程，吴芸每天开车先送老妈和小虎，然后自己再去上班。

“你也抓点紧，别迟到了。”老妈抱着小虎，从后车窗摆摆手。

张弛上楼继续吃早饭。坐在桌边习惯的摸出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未读信息。

“兄弟，考虑的咋样了？”发来信息的是张弛的大学同学：齐浩宇。

齐浩宇比张弛小一岁，外省人，本科时住在张弛斜对面宿舍。由于有共同的兴趣爱好，经常一起逃课，结伴补考，俩人关系比同宿舍同学还要铁一些。

身为计算机系的毕业生，找工作时齐浩宇没有像大多数同学一样进入软件或硬件行业，而是揣着一口袋游戏经验跑到各个游戏公司去追逐梦想。

家境比较好，不怎么在乎起薪，就连户口也不放在眼里，齐浩宇顺利的进入了一家网游公司做游戏策划——直接扔掉了专业。

用他的话说：“轮到我去祸害下一代年轻人了”。他祸害的好像还行，跳了两次槽，同学聚会时话也越来越多。

现在他在本市一家一线游戏公司，据说实际负责一款大型游戏项目。

而战友张弛，虽然也揣了一口袋游戏经验，还是中规中矩的进入了一家中字头国企的下属软件公司，没动窝一直干到现在。

几年来齐浩宇时不时的撺掇张弛去做网络游戏。张弛从未真正动心：工资虽然高点，可是996的生活性价比太低了。

最近几天，这小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鼓动。

“在路上，今天有空给你打电话。”张弛敲出回信，用吸管戳开了一杯豆浆。

……

半年以前，张弛和吴芸还一度是不少人羡慕的对象。

成功及时的啃老，赶上房价末班车，他俩早早有了自己的小窝。虽然张弛和吴芸的收入在同学中都不算高，各种福利算进去加起来只有一万五千左右，但胜在轻松稳定，房贷每月只有两千块。

两人都不是特别上进的那种人，早早结婚生子，过起了恬淡的小日子。父母身体健康，儿子聪明可爱，生活从未掀起浪花，只是平稳的向前流淌。

然而这一切已是过去，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

小虎现在在康复医院训练，每天三节课的课时费用就要600元以上，幼儿医疗保险不能覆盖康复课程，只好全部自费。

入不敷出的日子撑了几个月，小家庭的财政状况已经捉襟见肘。并非大富之家，父母的支持也不能指望，虽然他们还在尽力补贴自己——那套房子已经掏空了他们的毕生积蓄。

而小虎的康复效果却微乎其微，看不到什么明确的希望。半年来，除了懵懂的孩子，大人们心态已经慢慢稳定下来，不再惊慌失措，不再以泪洗面，不再东奔西走求医问道。

虽然谁也没说放弃的话，大家（也许除了吴芸以外）心里都明白，某些结果可能不得不接受了。

儿童医院的秦教授说这种病例的发生概率是百万分之一，张弛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家里。

他自问虽不算什么道德高尚之人，但从未做过亏心事，不应该是有此报应。

莫非因为自己是天选之人吗？呵呵……也许，以前的生活确实太平淡了吧，就像美梦一场，惊醒之后才开始面对血淋淋的真实世界。

目前为止最真实的就是康复费用了，要不今天请假去浩宇那儿看看？

……

“早点来啊，咱俩再简单对一下。”张弛正在出神，这时收到了领导的信息。

这才想起来项目内审会是在今天上午，上周部门就通知了要大家早点到，张驰把餐盒一推，拿起电动车钥匙，出门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