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镇生活了大半年，终于迎来第一个春节，还有半月就要过年。

学院已经放假，敖淼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去玩，和小伙伴疯起来完全不顾时间，一大早出去，天黑了才踏着月光回来。

灵芝担心，说了敖淼几次都被当成耳旁风，根本不管用。

除夕那天，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到处挂上红布、贴着红纸，一派喜庆。

敖淼没有出去玩，在茅草屋前堆雪人，严格来说不是堆，是捏。

捏了半天才捏出两个胳膊大小的小雪人，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子，两根小树枝做手，用豆子做眼睛和嘴巴，至于鼻子……

没有，条件有限哈。

其实敖淼头天晚上就捏了两个小雪人，放在窗沿，经过一晚，化了些，不过还看得出来是个雪人，就是太丑了，敖淼忍不住重新做两个新的。

他说，绿豆眼的是爹爹，红豆眼的是阿娘，说话时眼睛红通通的。

灵芝本来怕他老是玩雪冻坏了手，听他这么说，不好阻止他。

一个孩子想念父母了，怎么好阻止？

灵芝盯着雪人愣了会儿，眼圈也跟着红了，她在临城出事第二天冒险回过一趟临城，仔细搜寻查看一番，没有找到敖夫妇的尸体，可能被大火烧没了，可能被别人带走了，也有可能没死，自己逃出去了，但这个可能性太小太小。

灵芝摸摸敖淼的发顶，道:“小鸟，你先玩，冻手了就进屋烤烤火。”

敖淼头也没抬，专注于手上动作，点头“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灵芝独自回到小小的茅草屋内准备年夜饭。

这个屋子是灵芝的雇主免费给她们借住的，主人家人很好。

他们家的儿子和敖淼上同一个学堂，一块儿玩的得到一起，有时还会一起逃课，说不清是谁带的谁，两人都是猴性子，没个安分。

灵芝年纪大了，当丫鬟手脚不够伶俐，做苦力又是女儿身不够有力，正愁找不到糊口的活儿，见到镇上的大户人家招武打师父，教小少爷练武。

灵芝好歹习武三十余年，三两下把十几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打趴下，得到商老爷的认可，做了个武打师父。

商老爷得知灵芝是逃难来的，没有住处，就将闲置的一处茅屋让给灵芝她们住，夫人还送了不少物什来，帮她们度过开始最艰难的日子。

灵芝准备好饭菜，端出最后一道清蒸鱼，天已经快暗了，她走出门喊道:“小鸟，吃饭了!”

正好敖淼捏好了雪人，非要拉她过来看看先才肯去吃饭，敖淼饶有兴趣地跟灵芝一一介绍那三高两矮的雪人。

“最高的是爹爹，旁边小的那个就是我，我旁边的是娘亲!”

“灵姨，你看这个是你!你在娘亲旁边，最边上的是还姐姐!”

灵芝眼睛跟着敖淼通红的小手指转动，很快认全了这一大家子雪人。

从左往右依次是敖父，敖淼，敖母，灵芝，还癸。

雪人还癸做得最小最粗糙，应当是敖淼临时想起才给加上的，毕竟人家都蹲旁边陪着冻了一天，要是不捏一个她，说不过去。

况且，敖淼心里已经把她当作家人，默默认可这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姐姐。

“小鸟的小雪人捏得真棒!好厉害！”

敖淼不经夸，嘿嘿地笑，红了脸蛋。

灵芝把敖淼的手捏在掌心，轻轻揉搓，“玩那么久，冻坏小手了吧？”

敖淼难得乖巧，动了动发红的指尖，“有点冷，灵姨的手好暖!”

“我一直在灶台旁边，当然暖和了，我们快进去吧，再不吃饭要凉了。”

“好!我要吃梅菜焖肉!红烧排骨!”

“就知道你爱吃，我都做了，待会先喝牛肉汤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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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芝矮身抱起敖淼回屋，还癸蹲着地上看了一眼雪人，也跟着进屋去。

三人兴致勃勃地吃完年夜饭，趁着不落雪出来散步，晚风凛冽却不见寒，月光清明却不见冷。

他们来到街上，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一片艳红胜火绝绝。

许多人已吃饱了饭，正在点鞭炮，放烟花。

噼里啪啦，五颜六色。

敖淼东跑西跑，四处热闹不绝于耳、不限于眸，他玩得很高兴，梦里还在燃炮仗，笑得嘴角掩不住，留了一枕头的口水，第二天是被自己的口水难受醒的，又湿又臭，还以为自己梦到了死鱼堆。

敖淼起床后第一件事是跑到门口查看那五个小雪人，经过一晚上狂风肆虐，高的三个已经被吹倒了，只留下小小胖胖的两只，孤独地对望。

在漫天风雪中，渺小得如世间沙、海中舟。

敖淼伤心一阵，又捏了三个小的放在旁边。

这样就不会倒了吧，敖淼心中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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