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迎喜练完拳吃完早饭就和方秀英一起赶到村口的拖拉机。

拖拉机是公社里的。每日大清早在村里的主要出口候着，拉人到街上。完事后，回来再到田里干活，拉麦子油菜等。

有了拖拉机，上街的人也变多了。

车斗里已经黑压压坐满了人。中间放脚的地方也堆满了货物。

方秀英徐迎喜提着货物，不知道是上还是不上。

一个男子谦和地说：“大家挤一挤吧，挤一挤就有空隙了。”

徐迎喜循声望去，是文质彬彬的林知青，便有几分不悦。

林德胜今儿上街特意去街上买搪瓷缸，没有想到意外又碰见了徐迎喜，喜上眉梢。

随即另一个人站出来，附和道：“就是，都挤挤，挪出两个位置！”一边说还一边粗鲁地推搡的大家。

这是村里的地痞流氓赵修文，见他是生产队长的儿子大家也不好指责他的无礼。

一个是前两天还把徐迎喜推到河里逃之夭夭的人，一个是随后救出徐迎喜的人，

这两个不沾边的男人惊人的一致行为，不免让大家惊讶又迷糊。个个目光投向了徐迎喜母女。

徐迎喜拿眼剜了赵修文一眼。这黄鼠狼绝对没有安好心。

方秀英见害自己女儿落水，又遭遇退婚的罪魁祸首，双眼猩红，一股怒气涌上头，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放下担子，抽出扁担，就直往赵修文身上拍。

声音颤抖，断断续续地说：“你……你……这……个害人精的家伙。”

方秀英是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憨厚老实，从未与人红过脸，不会斗嘴，此刻一生气就血液倒流似的，接不上气，说话也不利索。

众人见她的举动，都傻眼了。

徐迎喜见她妈拿扁担打人，自己也震惊得如石雕。

她妈平时说话也是蚊子哼，一向本分的老好人，拿起扁担打人，真是开天辟地，有史以来第一次。

赵修文被打的哎呀哎呀喊，在车斗里抱头乱窜，踩的鸡鸭乱叫，翅膀扑棱，也有人脚被踩得嗷嗷直叫。

大家慌了，一边下车劝住方秀英，一边拾掇赵修文逃命。赵修文见势不妙，只得跳下车跑了。

那个林知青也愣住了，第一次领略了乡下村妇的泼辣与野蛮。心里有点发毛。

这要是以后与她女儿交往，那后果……他不管往下想。

但当他目光移到徐迎喜的身上，他那一颗摇摆不定的心也坚定了。他完全被徐迎喜吸引了。

姑娘的杏眼睁得圆润，清澈如潭水，那乌黑的眼珠如宝石，睫毛在晨曦中微微颤抖，好像精灵。

肤色白皙如大白兔奶糖。乌黑亮丽的头发梳理的无一丝毛发。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光泽。

周围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他也没有听见，直到有人推搡他，他才醒悟过来。大家忙乱一阵，才消停了，各回各的座位了。

车上少了一个人，有了空位子。徐迎喜母女两个人上来了。大家挤挤，都坐下来了。

方秀英今天的举动，给车上人提供了谈资。大家纷纷议论开了。

“秀英，你今天给我们出气了，”

“对，就该教训教训那臭小子，仗着老子，无法无天。”

“秀英，真看不出来你也是很泼辣的。”

“你们这些娘们都该学习秀英，刀子用在刀刃上，别没事跟女人们歪歪唧唧。”

秀英被大伙儿说得窘迫不已，不知道他们是夸她还是损她。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我当时一看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也没有想很多。”

“那个赵修文不是个东西，搁谁都生气。狗急了还跳墙。”

“是的，那个赵修文差点把你家闺女害死。要是我，早到他掀他家屋顶，砸他家锅。不会轮到他老娘。”

大家又向徐迎喜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这孩子可怜见的。”

“是啊，孤儿寡母日子不好过。”

说着说着，气氛由热闹一路急转直下，变为哀叹怜悯，一度降为零点。最为触景伤情的是方秀英，又默默擦拭着眼泪。

好在，车也到了。大家松了一口气，跳下车，有人主动帮忙替方秀英提东西。

“我帮你拿下篓子吧！”

徐迎喜刚要跳下车斗。林德胜冷不丁出现她面前，徐迎喜一见他，自然没有给他好脸色。垂下眸子，淡淡地说：“我有手有腿，不需要。”

林德胜很尴尬，如泥雕。不解其意。

我哪里又做错了？

徐迎喜也不管她，付完钱就去集市了。

一到集市母女俩分开了，一个到卖农具品生活用品的地方销售，一个到菜摊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