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方明对任小佳说：“我们的轻松日子过罢了，回村里吧，回去跟母亲和小妹一块过吧。”

“不回！你妈也有今日呀。这些年偏着大儿子，大儿子这也好，那也好，好为啥把她撵出来了？她怎么就不想想你小儿子的好，这些年尽护着大的，哪管过我们的死活，再说……”

“老大不孝不义，我不能也跟着不义不孝，”方明打断任小佳的话，“我若不管不顾母亲的死活，别人怎么看？我可不想让人指着后背骂，方大师的两个儿子没一个好的。其实，母亲也挺……”

“我不管，”任小佳也不等方明说完，抢过话头，“刚结婚那一两年，你把卖粮的钱，外面搞个副业挣的些钱全交给你妈，自己不留一分，咱俩花个钱还得问你妈手背往下要，我跟你吵，你说爹虽然不在了，妈还在，妈在，这家就是个大家庭，我们做晚辈的应该顺着长辈，把钱交给妈，妈也不会乱花，还是花在这个大家庭里，就是图个让长辈顺心，这些大道理我讲不过你，我处处地方让着你。后来你哥回来，分家时你妈处处护着她的大儿子，偏着大儿子，你又是一再忍让，明是分给了两间厢房，实际上就几棵树就抵顶了，其余那么多树我们一棵也没分上，倒分给了七千多块钱的债务，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

任小佳越嚷越气愤，脸红眼潮，抹起泪来。方明不耐烦起来，打断她的没完没了，“行了行了，再不了诉苦伸冤了，人在做，天在看，老天不亏吃亏的人。他霸下那些树，还不是变成纽扣压在屋里么。分给我们的债，我们不也在这几年还清了嘛！这次他把母亲撵出来，是他作孽，不是我们做孽，如果我们不去一块住，人们不光骂老大，也会骂我们的！”

方明的脑海里满是母亲吃力的迈着病腿，一步一步从村子里来到城里，来到他的店里，进门就哭，哭的那么伤心，那么悲痛的样子。

任小佳自从进了方家门，第一次跟方明吵架就领教了讲理讲不过他，只有使性子，蛮不讲理，荤七素八，连哭带骂才能唬住自己的男人，才能占个上风，男人才能闭上嘴。她明白男人是让着她，也清楚男人吵架时轻易不骂脏话，可男人怕她骂脏话。任小佳如以往一样，掏根剜脑髓，从进了方家门，你爹死了我爹把我奶奶的棺木借给你，到怀孕坐月子吃不上想吃的，到分家无房住，到不给分一棵树，到娘俩偷胡麻等等等等这几年搁在心里的不痛快，细细地，一节一节地，重三叠四连哭带骂地爆发了一遍，没想到方明还是一根筋，非要搬回去跟他的母亲妹妹一块住，看来这次即使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起作用了，气得她关了理发店门，回了娘家。

任小佳实指望能得到爹妈的支持，给她撑腰，能劝说方明打消从城里搬出去的念头。方家那匹有喘病的灰马早卖了，方明对使唤牲口不太熟练，再没买过一马一牛，这几年每到春种秋收，自己的爹妈甚至舅舅驾车牵牛来他家犁地打场，帮了不少忙。自己的娘家人有恩于他，她料定他不听我的应该听我的爹妈的。

爹却对她说：“你男人说的对做的也对，回去赶紧跟你婆婆一起住。”妈也是这个意思，任小佳大失所望，再三强调自己的理由，爹劝她半会，看她不听，撂下一句狠话：“你若不跟方家老人一块过，以后不要再上这个门，我们丢不起这个人，我们不认你！”摔门而出，不再理她。

任小佳傻眼了。心里虽极不情愿，从娘家回来第二天，还是跟方明把家从城里搬了出来，跟婆婆小姑子一块过日子。

郑玉华心里高兴，走路哼着小调。但时间不长，高兴的劲头就消失了。她看方明一家有老有小，进出说说笑笑，和和睦睦，她心里的滋味却怪怪的，说不清，道不明，反正不好受，再加上听到了村民们针对她的一些不好听的闲话，就故伎重演，故意找茬，无端生事，跟方勇又拼死拼活地吵架不休。

一场厚雪，大地洁白，方明两口子没去城里开门营业，一家子围着火炉吃饭，厚重的门帘一掀，方勇哭丧着脸进了门。

“又怎么了？”母亲让方月给大哥盛饭。

“唉！提不成啊！那货又吵又闹，我说了几句，又跑娘家去了。”

“她究竟想干啥？该心满意足了吧？老院就你们两个住，妈和小妹被撵到了这里，还不消停，五天里三天在吵，她是想把人逼死啊！”方明放下饭碗，白了方勇一眼。

“妖精！”任小佳咬牙切齿一句。

“对她好坏不能说，我一说上两句，不是跑，就是离婚。”方勇一边大口塞饭，一边吐怨。

“难道是先人不积德，怎么就娶进来了这么个扫把星！”母亲长叹一声。

“都是你惯的。”方月对大哥说。

“对对对，月儿说的对，自打把她娶进来，谁也捧着她，生怕她真的离婚，你打一辈子光棍，被她抓住这一点，飞扬跋扈，得寸进尺，越闹越厉害，得想个法子治治她的邪气，不能再这样下去。”

“有啥法子呢？”母亲问。

“要不这样，”方明看着低头狼吞虎咽的方勇说，“我们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