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生大酒店,紧急医务室。
“您好,我进来了。”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陈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李青名没有回应。
过了一秒,门被慢慢推开,妻女令人锥心的哭泣声渐响,门一合,才弱了下来。
但依旧隐约可闻。
面色有些沉重的陈平走了进来,看向李青名。
李青名躺坐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宛若风中残烛。
但在陈平一进门就全力催动的天师眼中,滚滚的黑气在整个病房内肆虐,前所未有的狂暴。
“康老事前已经给我下了最后的诊断,我相信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吧。”李青名开口了,看着陈平的金眸,目光平静。
“是的。”陈平点了点头。
“我没想到的是,您没有把这最后的时间,留给您的妻子和女儿,反而要求和我见面。”
“这样真的好吗?”陈平直视李青名的眼睛,古井不波的眼神里,是对生死的大无畏。
对方果然也知道自己要死了。
“大概是二十多年前吧……我和妻子来到洛城,在天鼓山那边谈项目。”李青名缓缓开口道。
“一切都好好的,直到那天夜里,我身上突然患上这奇怪的病症。”嘴角微讽,李青名说道。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法离开洛城,只要稍微离洛城边缘一点,身上就会重症频发。”
“就这么苟延残喘到了现在。”李青名转头看向窗外,嘴角嘲讽之意愈浓。
“不然我李家又怎么会只屈居这小小一个洛城,莉儿也不会……”
这才是李青名心中这么多年的痛,洛城第一家族看似风光,对李青名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您在天鼓山那一次,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和事?”静静听李青名说完,陈平目光在对方手腕系着的黑玉上扫过,轻声问道。
“有啊。”李青名笑了,大大方方地抬起手来。
“就是这个。”将手腕凑近,李青名刻意让陈平看了个清楚。
这是一枚八卦阵形状中的黑色勾玉,中间镂空,刚好穿着红绳,玉质冰凉透彻,是为“阴爻”。
“原来如此。”陈平心中终于有了答案,轻吐一口气。
“这是人咒。”
“人咒?”
“以邪血本源为咒,一经接触,邪秽就会如跗骨之蛆一般,紧密而缓慢地寄生在受咒者身上。”
“哪怕之后丢弃,也再也无法甩脱,只会不断蚕食你的生命力,直至死亡。”
“无药可救?”
“无药可救。”
李青名静静看着陈平,“不过这病,你能救吧?”
陈平点了点头。
李青名的神色前所未有地认真了起来,口吻严肃道:“不要救我。”
明明不救治他的话,李青名可能下一刻就会死去,但李青名此刻眼神清澈,哪里像是在说胡话。
陈平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这一次,他摇了摇头,“不行。”
语气坚决,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这不是晚辈会对长辈说话的语气,因为这一刻,陈平的立场无法再让他两者兼容。
“果然,你真是个危险的人物。”李青名静默了良久,摇头失笑道。
“在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普通人。”
“你比我,还有自认手眼通天的人物还要危险得多,你的将来身边一定会围绕着无穷无尽的风云。”
“你或许有能力轻松解决,但这却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承受的。”李青名认真注视着陈平的面容。
“雪儿……倾心于你,可她要是待在你的身边,你真的有能力保护她吗?”
陈平陷入沉默。
最后一个谜底也解开了。
难怪李青名对自己抱有这么大的敌意,难怪他甚至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丝杀机,以为对方已经和妖秽为伍。
“离开她,好吗?你对她没有感情,不是吗?”李青名眼中露出恳求。
谁能想到,这个在生死的最后关头,都表现得毫不在意的男人,最后会因为自己的女儿,低下头颅。
陈平摸了摸眉心的红痕,陷入默然,他想起陈家祖宅的那个晚上。
当时他乘风而去,一剑灭妖邪,道血镇压邪病,好不潇洒。
可当时宅内要是有另一只妖在呢?他根本无法保护李慕雪的安全。
李青名的担忧,实为问责。
轻捂着胸膛,不知为何,陈平感觉道心有些发痛。
生命还在缓缓流逝,李青名没有催促,静静看着陈平的面孔。
他在等陈平的答案,陈平也知道他在等自己的答案,无论怎么样都好,可陈平依旧是沉默。
最后,李青名笑了。
这笑容很是奇怪,陈平看不懂,因为里面的情绪太过复杂。
“真的要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