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夏日,他们入宫后的第一年。
萧乾坐上王位后,变得异常忙碌,十天半个月才来看她一回。
后宫中的人反而一个接着一个的被送进来。
这个美人是哪家将军府的嫡女,那个昭仪是哪家谏议大夫的幺女,各式各样的女人被送来,萧乾来者不拒。
李景善随她住在崔皇后住过的昭华宫,日日在自己跟前说着这些女人的事情,她一面劝自己大度,一面又为自己不值,话里话外都是矛盾,彼时李韫善却是丝毫未曾发现。
后来,那日李景善不知为何,捂着脸,哭着回来了。
李韫善大怒,以为她被谁欺负了,就要去给她报仇。
李景善哭得哽咽,说是玉福殿的王婕妤,不明分说便扇了她一巴掌。
李韫善提着碧落就冲去了玉福殿。
殿门踹开后,水汽蒸腾,满地都是水迹,她听见男欢女爱声从屏风后传来。
王婕妤的哭声婉转,她攀附在萧乾身上,如同依附着大树。
李韫善惊呆了,她踹门的响声丝毫没有影响什么,那时她恨自己为何视力如此好,那屏风为何如此薄,她几乎穿透了屏风,看见了萧乾额头淌下的汗珠。
原来他日日忙碌,只是不来自己宫中。
她曾奇怪萧乾为何从不碰她,明明他环抱自己的时候也曾动情,后来李景善才笑道,不过是因为李景善在她宫中,萧乾终究不愿让自己心爱的女子看着自己宠幸他人。
他人,自己原是那个他
人,李韫善靠着浴桶沉下了水。
温热的水缓慢将她淹没,无法呼吸的这瞬间,她眼前如走马观花般闪过无数画面。
她十四岁离家,母亲送别的眼泪。
她刚入军营,被排挤的痛苦。
她在沙场上斩杀第一个人,被热血溅进眼睛彻夜难眠的挣扎。
入宫一年,她孤身一人坐在花园中看着环肥燕瘦围绕萧乾的心痛
她封后大典喝下的鸩酒,如今想起还灼烧着她的喉咙。
还有闭眼前,那玄衣男子,叫着她的名字,刺绣牡丹,沉香浓郁。
沉香……
李韫善倏然从水中浮上,大口喘息。
她想起周祯坐在桌边,手里把玩着那串沉香佛珠,一颗一颗,圆润光滑,香气馥郁,从珠子沾染到他的手心,再到他的衣袍。
那味道,好像好像。
李韫善随意擦干了身子,抓起衣服胡乱穿好,便赤着脚奔出殿门。
周祯正在前厅坐立难安,他脑中全是方才屏风后的景象,水雾,长发,声音,他摇着头,试图忘记,却越发清楚。
还未等他喝口茶冷静冷静,就看见李韫善慌乱跑了进来。
他连忙扶住,“怎么了?”
“周祯,你的佛珠呢?”李韫善着急忙慌地在他手上身上找着。
周祯被她一通乱摸,本来就心神不宁,越发热起来。
“别乱动,你怎么赤着脚?头发也不擦”周祯强行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又将人按到座位中,“承影,拿块布来。”
承影飞快拿来了布和
水盆,周祯自然地蹲下身,为李韫善仔细地擦拭着脚上的灰。
李韫善满脑子都是沉香,使劲凑近了他闻着。
可如今周祯身上,是有沉香味儿,但却是尚衣局送来的衣裳上惯用的熏香,她的衣服上也有,并不是她临死前闻着的那味儿。
只有他那串佛珠上,确实更相似些。
周祯被她闻得心乱如麻,将凑近自己的脸推开了,“跟小狗一样,闻什么呢?”
“你的佛珠呢?”
“在宫里,怎么了,你想要?”周祯被她搞得一头雾水。
李韫善失望地摇了摇头,她垂首有些丧气,上辈子和这辈子,她遇到的人中有谁会用沉香,她真的毫无印象。
自她重生以来,一切都变了。
上一世周祯生死不明,陆阔也不曾出现,简追随着她回京,被萧乾夺权,回了简山庄。
她的出现是不是也改变了那人的境遇,所以他不会来了。
李韫善失了神,周祯不明所以,只能换承影拿来擦头布,站在她身后,一丝一缕地将她那头浓墨擦干。
“不要赤着脚跑,也不要不擦头发,对身体不好,你怎么学不会爱惜自己。”周祯的声音里带着无奈的叹息,他的心情平复下来,总算是专注在擦头上。
李韫善想回头和他说,自己不常这样,却被周祯按出了肩膀。
“不准动,乖乖的。”
李韫善不动了,她记忆里,除了母亲,还未曾有人这样给她擦过头发。
她不喜欢别人动她,也
嫌承影擦头太慢了,总是自己拿着一块布裹好头发用力攥干。
如今周祯这般温柔细致地给她擦头发,李韫善心底慢慢安静下来。
她想着,都是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