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远格不得不将陈涛翻供这件事告诉孟之楠的时候，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愧与耻辱。

一米八大个子的男生，在此刻犹如一只霜打的茄子、雨淋的小鸡，倒叫孟之楠心有不忍。

她原本今天是生理期，心情极差，却还是尽力温和的安慰道：“没关系的，他翻供又不是你的错。”

可赵远格却格外沉寂，垂首缓缓摇头：“如果我当天晚上就给他做笔录凿定下来，也不会一次有罪供述都没有了。”

孟之楠回忆了一下当天晚上－－哦，不就是赵远格非要送自己回家那天吗。

这么说倒也对，毕竟他也是没干正事。

“行了，就算没有有罪供述，咱们当天还有录像呢。”孟之楠沾沾自喜，为自己当天的机智和赵远格的配合感到庆幸，甚至油然而生一股自己天生就该成为检察官的自负来。

“……”赵远格越发沉默，连肩膀都微微颤抖，过了许久他才坦然赴死一般，抬起头来盯着孟之楠。

孟之楠被他那眼神吓了一跳，后退两步，因为小腹坠坠的痛，她抵住了办公桌。

“对不起。”赵远格声音细弱，微微发颤：“我…我…”

“你什么？”孟之楠一脸懵逼，不明白他有什么可对不起自己的。

“我执法记录仪昨天摔坏了，现在没办法开机，已经送去修了，但不一定能修好。”赵远格鼓起巨大的勇气，一口气说完后，又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低下头去。

…

沉寂。

整间办公室中，是死一样的沉寂。

孟之楠听清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但连在一起却又听不懂了－－她根本也不愿意听懂。

她努力平静片刻，保持着理智：“你再说一遍。”

赵远格不忍心看她：“录像暂时没了。”

他勉强加了暂时两个字，却丝毫没有起到安慰的作用。

孟之楠此刻肚子也不痛了，整个人犹如一只战斗的公鸡，她两步走到赵远格面前，冷笑道：“你可真有脸说啊。”

她将身体的疼痛和头脑的刺激一并宣泄出来：“你是个警察，但凡有一点点责任心，都不会做出这种事吧？现在好了，陈涛自己不认，现场只有他和郑静，你要去问谁？去问死了的郑静吗？如果陈涛能够洗脱杀人犯的罪名，你这就是渎职！渎职！！！”

赵远格其实也不过是才工作一年的新警察，从未犯过这样的错。他难以接受，本能的想要逃避，可却被孟之楠这样无情的撕破伪装，逃无可逃。

“你别生气。”他努力弥补道：“我们已经在想办法了，执法记录仪在修，队里也换了人轮流讯问陈涛，会…”

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没人知道所做的这一切有没有用。赵远格真的怕了，他怕因为自己的错，放纵了杀人凶手。

孟之楠越发烦躁，嘲讽道：“做这些有什么用呢，你不如去法医中心把郑静的尸体借出来，再请个通灵的大仙，问问郑静现场究竟 怎么样，现在郑静死了，陈涛说什么是什么呗，反正现场只有－－”

现场不只有他们两个！

孟之楠突然被自己的话点醒，案发现场的卧室里，沾了血的小小脚印，此刻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陈涛杀死郑静的时候，他们的女儿也在现场！！！

孟之楠啊了一声，上前一步抓住赵远格的胳膊：“孩子，还有孩子！”

赵远格被她说的一懵：“什么孩子？”

孟之楠兴奋道：“郑静的女儿！案发的时候郑静的女儿也在现场！！！”

赵远格恍然大悟，是啊，他怎么忘记了。恍如一道天光乍破，给漆黑的夜重现点点光明。

郑静家庭条件确实好，她娘家在市中心的位置居然有一栋独栋别墅。郑静被杀后，她父母必然是要将两个孩子都接回来的，可陈涛父母眼见着儿子成了杀人犯，或许会被判死刑，自己面临着绝后的风险，无论如何不肯交出小孙子，郑静父母无奈，只得先将孙女带回了家。

孟之楠在案发现场见过郑静弟弟，此刻再见，他面上已无当日那般歇斯底里的愤怒，反而充满了无奈的平静。郑威眼下一片青黑，想来这几天都未能成眠。

“您好，我是江州检察院的小孟，”孟之楠道，“咱们前几天在…见过。”

郑威回忆起来，仿佛当时是有这样一个人。他同孟之楠握手，道：“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孟之楠和赵远格相视一眼，还是赵远格先开口道：“听说陈晓珊现在在您家？”

郑威点头，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是，孩子不能交给杀人犯的父母去养。”

孟之楠从包里掏出几本书，道：“听说案发时晓珊也在现场，这种事情对孩子的心里创伤太大了，必须要进行心理干预，我先带了几本书过来，之后我们还提供免费的心理疏导。”

郑威拿过书看了一眼封面：“好的，谢谢。有必要的话，我们会为晓珊请心理疏导老师的。”

孟之楠有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