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胜急忙站起身，对李俊道：“李俊兄弟，你......是不是出错了？”

李俊面上闪过一丝沮丧，却什么也没说。

吴用轻轻敲了敲桌子，道：“公孙兄弟，投票是大家自己的主见，任何人都不能干涉。这是我们梁山的规矩，你不知道？”

公孙胜道：“可是......可是这不像是李俊兄弟自己的主见......”

宋江转头向李俊道：“李俊兄弟，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么？”

李俊仍然没说话，也没抬头瞧众人，却点了点头。

公孙胜颓然坐下，脑中却在急速运转，看来，自己只好出杀手锏了，可是，现在明明还不是出杀手锏的时候。杀手锏，用不好的时候，可是会杀死自己的！

现在，长桌上摆着十九枚腰牌。

十三枚白银腰牌。

六枚楠木腰牌，分别是公孙胜、鲁智深、武松、林冲、徐宁、孙立的。

柴进方才正要出腰牌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茶水，一只手正在擦拭面前的桌子，另一只手在掏腰牌。

宋江面上带笑，道：“今日咱们表决完了，午后便开始登记造册，到了东京后要把这次征辽的功劳簿呈给......”

忽然，他住了嘴，猛地站了起来，手指着柴进面前，道：“这......你......”

柴进的面前，赫然放着一只楠木腰牌。

吴用也像见了鬼一样，骇然望着柴进，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柴进却淡然笑了笑，道：“公明哥哥和军师不必这样看着我，我之所以这样选择，原因只有一个，我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

梁山的上上下下，都知道“小旋风”柴进是个消息灵通的人。

他是后周世宗嫡派子孙，正宗的皇室后人，家中有太祖皇帝御赐丹书铁券。他仗义疏财，喜好结纳四方豪杰，被誉为当世孟尝君。

宋江、林冲、武松当年沦为囚犯，尚且都得到过柴进的帮助，给钱给物，大把的银子为他们花着。要知道，资助这些人，可能连一毫一厘的利益都无法产生，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然而柴进还是这样做了。

对有些本事的囚犯，他尚且如此，那么他结交东京汴梁城里那些王公贵族时，出手自然也不凡。

因此柴进的消息来源，和“神行太保”戴宗是不同的。

戴宗打探消息，大多是眼前形势的需要。

而柴进打探消息，是把富贵人先结纳好，然后放在那里，需要的消息会源源而来，而且绝大部分都准确无误。

因此对柴进的消息，梁山上几乎无人怀疑过。

“智多星”吴用和“入云龙”公孙胜几乎是同时道：“柴大官人请说！”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很奇怪。是什么样的消息，让柴大官人作为宋江的嫡系，做出了与宋江相反的选择。

柴进总管整个梁山的钱粮，就凭这个职位就知道，宋江对他的信任程度。

柴进缓缓站起身，冲宋江拱了拱手，又环揖一圈，道：“公明哥哥，各位兄弟，我在集会前，刚得知一个重大军机，河北田虎造反，占据五府五十六县，改年建号，自霸称王。”

他顿了顿，又一字一顿道：“皇上已经命门下省拟旨，命我等征讨河北，剿灭田虎！”

死一般的寂静。

柴进拿起面前的楠木腰牌，又重重顿在桌上，道：“今天剿灭田虎，明日讨伐方腊，只怕真如昨日阮小二兄弟所说，不把梁山战至最后一人，是不会罢休的。故此，我柴进个人决定，不愿班师回朝，而愿留在燕云四州发展兵马。”

公孙胜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兄弟们，今日的田虎，不就是我昨日的梁山么？我们去剿灭田虎，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

无人可以回答他。在座的二十大首领，都在进行新的思考，新的判断。

人对于道路的选择，通常会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或者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另一种是顺应天时而后行，不同境况做出不同反应。

无所谓好与坏，两种选择都有成事的，都有败事的，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宋江黑黝黝的面孔上竟然透着些苍白，他挥了挥手，道：“消息来得太突然，今日太疲乏了，是否明日再议？”说完，习惯性地想要起身。

公孙胜却冲宋江拱了拱手，道：“公明哥哥，兵贵神速，无论是走是留，还是做个决断吧，该走便走，当留则留，拖延不是个办法。对兄弟们都不好！”

宋江一愣，他显然还不适应。自从自己坐上梁山第一把交椅后，从没有人这样对自己说话。

若在以前，早有身边的心腹站出来呵斥了，可是今日不同，人人都在低头沉思，似乎，公孙胜说出的话，也是他们想说的。

宋江叹了口气，明白局势已不受自己控制。那么，“该放手时需放手”。自己已经决意要回东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