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郡,广台县,时值三月。
日光柔嫩发软,透过枝杈间的暖绿树叶,在蜿蜒曲折的青石阶上投下斑驳碎影。
青山寺隐匿于堪堪复苏的茂密林间,已经鲜有人问津。
寺庙外围的墙皮尽数脱落,就连正殿,都长满了杂草。
供奉台后的古佛早被人凿去金身,只剩下灰白泥胎,原本庄严肃穆的佛面,被开砸得只剩一半,看起来诡异怪诞。
佛像后依靠着两尺高的药箱,有一五尾玄狐窝在上面酣睡。
毛茸茸的身躯蜷缩成团,不时用双爪拨弄下尖细的嘴巴。
嘴角流出的口水打湿黑亮毛发。
此狐,自山西侧而来,想着月底赶赴东海参加仙门的纳新仪式。
为图省时,不想绕山而行,便决心翻山越岭。
不料这登山之途,属实不易。
累个半死不说,就连胃里都闹腾的天翻地覆。
好在中途下山时遇见这破败寺庙,总归有个落脚之处。
狐狸想都不想,便变幻原型,窝在药箱上睡去。
入睡后,有梦不请自来。
什么红烧肘子狮子头,糖醋鲤鱼炸里脊,槐花饼子小桃酥···
一时间,全都入了梦。
“好香啊···”
被胃酸折腾得生不如死的玄狐缓缓睁眼,未曾想真的闻到一股浓郁诱人的糕点香。
他匆匆爬起,身子就要跟着香气飘飘而去。
这时,才听到佛前有人在虔诚祈祷。
“我佛保佑,愿我家小芍药早日摆脱病痛···”
正殿中央,满是灰尘的供台被打理的一尘不染。
青花边的瓷盘上摆满了桃花状酥饼,崭新的香炉上焚着三只香,飘着悠悠的烟。
肮脏破烂的拜垫上,跪着一个双鬓雪白的老妪,她的身边,是一张灯芯草编制的凉席。
凉席上躺着七岁左右的小女孩。
尚未脱去婴儿肥的脸颊泛着潮红,额头上满是大汗,呼吸困难,粗喘不止。
女孩身边,衣衫褴褛的老汉傻傻站着,一时间手足无措。
他对拜佛祈愿之类的事情并不熟悉,生怕犯了什么禁忌,只得摆着一副焦急的脸,在自家孙女身边转来转去。
狐爪攀住佛像,向前探着身子,双眼直勾勾盯着供台上的酥饼,不时揉捏下腹部。
“原来求的是子孙安康,有这等功夫和心意,为何求佛不求医呢?”
狐狸心想着,已是从佛像后爬到供台前。
伸了爪便勾了几块酥饼送到嘴中。
糕点外表金黄,入口松酥易化,香甜可口,想必是镇上哪家点心铺的精品,这可真算是下了血本。
“诶诶诶!有狐!有狐!”
“你怎么吃我家放的贡品啊!老婆子,老婆子!”
“有狐在吃佛祖祭品呐!”
身形佝偻的老汉急切喊道,不时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只是一旁虔诚礼拜的老妪并不搭理,依旧闭着眼,再三叩拜。
“显灵了,显灵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让老妪心中窃喜,闭着的双眼眯得更紧了。
狐狸坐在供台上,三下两下,满盘的糕点水果尽入腹中,这才恢复些许神气。
“唉~”
“这寺中的佛,这般狼狈模样,已是自身难保了,又怎么会庇护世人呢?”
老妪闻声抬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这是大不敬啊!”
“你你你···你还吃掉了佛的贡品!”
狐狸使个化形术,变作少年模样。
双臂一撑,从供台上一跃而下,轻抚掉身上沾杂着的几根茅草。
一时间没压住胃中泛上来的气,打了一个拉长音的嗝。
“你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无理野蛮,不知礼数!”
“只是一个路过的卖药郎罢了。”
少年笑道,抱回自己药箱,便坐在了小女孩身旁。
“没有用的。”
“我们自山下神农村来,所有的大夫都看过了,想的法子也都想了,恐怕只有仙佛能救我家芍药了。”
老妪语气尚存愠怒,但也不向前阻拦。
只是跪在原地,看着少年将药箱摆正,从中取出了一碗清水。
这药箱是师傅生前所用之物,临终时便吩咐给了少年继承。
药箱分三层,第一层中,满满当当摆满了青花纹的小玉瓶。
师傅交代过,寻常的病痛,开箱一层,十有八九都可解决。
若是遇见诡异怪诞的症状,便可打开第二层。
至于第三层,他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
跟随师傅行医多年,从未见启用过。
下层拉手上用来密封的老旧道符,偶尔会让少年浮想联翩: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