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万年来，无论你如何对我，如何厌恶我，我都不曾离去，因为我知道，玄觞，我和你，都只剩彼此了。”

阮梓柔眼底的泪无声滑下。

她声音依旧，并没有哽咽，只除了越涌越多的泪珠。

“玄觞，这三万年的时间，再加上神隐宗苦心等待的一万年，再有玄氏我陪你的那些岁月，真的很久很久了。”

她仰头看天，看着墨绿枝叶轻轻摇晃，仿佛在无声嘲讽她的可怜。

“我等不下去了。”她说。

玄觞手指狠狠顿了一下。

阮梓柔声音很轻，也很缓慢，但其中的伤感和悲痛，却让人闻之落泪。

“玄觞，我一次次给自己机会，给你机会，一次又一次劝说自己，你总有一天会忘了她，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存在。”

“总有一天……我会走进你的眼里，走进你的心里。”

“可现在，我发现，我等不下去了。”

“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怎么样，在你心里，始终都忘不了她，始终……无法容忍我的存在。”

“既然如此——”

她拭去眼泪，转过身去看他，和以往那般仿佛永远不知疲倦地对他展露一个笑颜。

“玄觞，我如你所愿。”

她笑着，眼底的泪意是那么鲜明，却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玄觞，从今以后，我不再纠缠你了，我也放过我自己。”

“你也不必……”她轻嘲笑笑，“再厌弃我、怨恨我了。”

说罢，她错身往旁边走去。

“玄觞，我为你卖命多年，算主仆，也勉强称得上朋友。”

“从现在开始，过往的一切，就让它成为过去吧，你不必……再每天躲着我了。”

说完，她身形彻底消失。

玄觞抬了抬手，不知是想挽留她，还是如何。

只是，那风吹动她宽大的衣袖拂过他指尖。

不等他抓握，便已溜走。

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他神色有些怔愣。

眼底的情绪复杂至极。

三万年前那场神魔大战之后，神界势力重新部署。

身为玄氏子弟，却与怨魔勾结的玄觞，自然要被压去神界诛神台审判。

但神界诸多神将在六界内外各处寻找，也找不到玄觞的踪迹。

再加上珞柒的陨落，让神隐宗意志消沉，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三万年来，像个狗皮膏药，永远都甩不掉，不管玄觞走去哪里，都能找到他的，只有一个阮梓柔。

珞柒的陨落，让玄觞变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阮梓柔陪着他，伴着他，整整三万年，从不曾离开一天。

他不开心时，她在身后远远的守着。

他想要找人说话时，她会主动去他身边。

六界各处，无数个地方，她都随着他的脚印，陪着他一起走过。

曾经阮梓柔也想过，虽然他不爱她。

虽然她永远抵不过他心中的珞柒。

但能够这样陪着他，能够天天见到他，她也是知足的。

也是很好的。

直到今天，亲眼看到玄觞见到珞柒那一刻的失控。

亲眼看到他不惜冒着暴露踪迹的危险，紧紧抱着珞柒不肯松手时，她才知道，这三万年，不过是她在自欺欺人。

自我感动自己罢了。

既如此，她放他自由。

也，还自己解脱。

***

灵域。

晏宸几乎是扛着珞柒进庄园的。

小姑娘趴在他肩上，被颠得头晕，再加上血液逆流，她双手不停地拍着他背。

在这种粗鲁的倒扛下，她挣扎的力道就没有停过。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到了后来，她声音软下去，讨好又可怜兮兮地示弱。

“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先放我下来，好不好？”

一路上，无论她说什么，晏宸都不为所动。

庄园院子里，见尊主一身怒火大步而来，肩上还扛着可怜巴巴的小殿下。

沈桁连忙站起身，伸手接住晏宸一把扔过来的小白。

麻溜地离开了庄园。

主殿的门被“砰”一声打开。

又被灵力“咣当”的一声紧紧合上。

珞柒莫名地心中浮现一股道不清的危险感觉。

下一刻，被狠狠扔到了寝殿的床褥上。

摸着身下带着几分冰凉的床榻。

再仰首瞅了眼室内的装横，珞柒这才发现，这里是晏宸的房间。

自从五百年前，她渐渐长大后，晏宸就和她分开睡，一人一间房。

晏宸立在床榻边缘，眉眼冷沉地觑着榻上的珞柒。

小姑娘讪讪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往床边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