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相景公，其论人也，见贤而进之，不同君所欲；见不善则废之，不辟君所爱。行己而无私，直言而无讳。

有纳①书者曰：“废置不周于君前，谓之专；出言不讳于君前，谓之易②。专易之行存，则君臣之道废矣。吾不知晏子之为忠臣也。”公以为然。晏子入朝，公色不说。故晏子归，备③载，使人辞曰：“婴故老悖④无能，毋敢服壮者事。”

辞而不为

臣，退而穷处，东耕海滨，堂下生藜藿，门外生荆棘。七年，燕、鲁分争，百姓惛乱，而家无积。公自治国，权轻诸侯，身弱高、国。公恐，复召晏子。晏子至，公一归七年之禄，而家无藏。

晏子立，诸侯忌其威，高、国服其政，燕、鲁贡职，小国时朝。晏子没而后衰。

注：

①纳：交付，献上。

②易：轻慢，此处引申为狂妄。

③备：把马套在车上。

④悖：荒谬，昏乱。

译：

晏子在景公一朝为相，他用人的原则是，发现贤才就提拔，不苟同景公之所想；发现不好的官吏就免职，不避忌那是景公心爱的臣子。他行为处事大公无私，说话也直言无讳。

有人上谏说：“免职任用不与君主协调，就叫作专权；说话在君主面前也不忌讳，叫作傲慢。专权傲慢的行为存在，君臣的道义就没了。我不知晏子怎么

能成为忠臣。”景公认为那人说得有理。晏子再见景公的时候，景公脸色就很不好。于是，晏子回到家，将东西装上车，派人向景公告辞说：“晏婴年老，不能再做年轻人的事了。”

晏子辞官而去，不再为臣，他退隐于偏僻之地，在东面海滨耕地，让堂前长满了野草，门外生满了荆棘。七年后，燕国、鲁国都和齐国发生战争，百姓动荡不安，贫困得家里没有

积蓄。景公亲自管理国家，权威被诸侯轻视，公室自身的力量也弱于高氏、国氏两家。景公害怕了，又召回晏子。晏子返回后，景公一并归还了他七年的俸禄，晏子没有把俸禄储藏起来，而是分给贫困的百姓。

晏子复位后，诸侯害怕他的威严，高氏、国氏服从他的号令，燕国、鲁国等大国来齐国朝贡，一些小国也按时来朝见。直到晏子死后，齐国公室才走向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