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公赏赐及后宫，文绣被①台榭，菽粟食凫雁②。出而见殣③，谓晏子曰：“此何为而死？”

晏子对曰：“此④而死。”

公曰：“嘻！寡人之无德也甚矣！”

对曰：“君之德著而彰，何为无德也？”

景公曰：“何谓也？”

对曰：“君之德及后宫与台榭，君之玩物，衣以文绣；君之凫雁，食以菽粟；君之营内自乐，延及后宫之族。何为其无德？顾臣愿有请于君，

由君之意，自乐之心，推而与百姓同之，则何殣之有？君不推此，而苟营内好私，使财货偏有所聚，菽粟币帛腐于囷⑤府，惠不遍加于百姓，公心不周乎万国，则桀、纣之所以亡也。夫士民之所以叛，由偏之也。君如察臣婴之言，推君之盛德，公布之于天下，则汤、武可为也。一殣何足恤⑥哉？”

注：

①被：通“披”。

②食凫（fú）雁：食，通“饲”，喂食。凫

，鸭子。雁，此处指鹅。

③殣（jǐn）：饿死的人。

④：通“馁”，饥饿。

⑤囷（qūn）：圆形谷仓。

⑥恤：忧虑。

译：

景公对后宫的宠妾遍加赏赐，用绣上花朵的绸缎装饰亭台楼阁，用粮食喂养家禽。有一次，景公出宫，在路上看到了一具饿殍，对晏子说：“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晏子回答说：“他是饿死的。”

景公说：“唉！这样看来是我还没

有恩德。”

晏子回答说：“君上的德行十分显著啊，怎么说自己无德呢？”

景公说：“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晏子回答说：“君上的德行遍及后宫啊。君上的玩物，都披上了绸缎；君上的家禽吃的都是粮食；君王只顾在内宫取乐，恩德延及后宫的宠妾。怎么说是无德呢？但臣对君上还有请求：如果按照君上的心意追求快乐，把这种想法推广出去与百姓同乐，那路

上怎么还会有饿殍呢。君上不推广恩德，而只顾经营后宫，嗜好收藏，使财货堆积，粮食钱币布匹烂在仓库中，恩惠不遍施于百姓，公平之心不延续到其他诸侯，那就是桀、纣所以灭亡的缘故。士人民众背叛国家的原因，就在于财富都集中在国君手里啊，君上如果明察臣的话，请把您的恩德普及到天下，那么就能成为汤、武那样的圣主。一具饿殍有什么值得忧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