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公筑路寝①之台，三年未息。又为长庲之役，二年未息。又为邹之长涂。

晏子谏曰：“百姓之力勤矣！公不息乎？”

公曰：“涂将成矣，请成而息之。”

对曰：“君屈民财者不得其利，穷民力者不得其乐。昔者楚灵王作顷宫②，三年未息也。又为章华之台③，五年又不息也。乾溪④之役八年，百姓之力不足而息也。灵王死于乾溪，而民不与君归。今君不遵明王之义，而循灵王之迹，婴惧君有暴民

之行，而不睹长庲之乐也，不若息之。”

公曰：“善。非夫子者，寡人不知得罪于百姓深也。”于是令勿委壤⑤，余财勿收，斩板⑥而去之。

注：

①路寝：指天子居住宫殿的正厅。周制天子有六寝，一为正寝，其余五寝称为燕寝或小寝。齐景公只是诸侯，却修筑路寝，按古时礼法已经是逾制。

②顷宫：楚国宫殿名。

③章华之台：楚国章华台，故址学术界多有争论，一般认为在今湖南省华容县内

。

④乾溪：地名，楚国东部，今安徽亳县东南，春秋时楚国伐吴，军队驻扎在此。

⑤委壤：指征用土地修路。

⑥斩板：古时修路或筑墙，两旁需用木板夹住，中间加土夯实，木板要用绳子捆住。此指砍断捆木板的绳子，不再修路。

译：

景公下令修建路寝之台，连续修了三年没有停止，又下令建造巨大的宫室，连续修了两年没有停止，又打算修建到邹国的大路。

晏子进谏说：“百姓的徭役太多

了，君上不打算停止施工，让百姓休养生息吗？”

景公说：“大路快修完了，等修完了再停止徭役吧。”

晏子回答说：“圣明的君主不会耗尽百姓的财富，这样做的国君得不到好处，圣明的君主不会耗尽百姓的劳力，这样做的国君得不到安乐。从前楚灵王修建顷宫，三年不停止，又修建章华之台，五年也没完成。楚国和吴国在乾溪一战，打了整整八年，百姓承受不了徭役和兵役，就纷纷罢工了。后来

楚灵王在乾溪自尽而死，百姓都不把他的尸体运回国都。如今君上不遵循圣明之君的仁义，而沿着灵王的灭亡之路越走越远，臣真害怕君上干这些残害百姓的事情，将来却享受不到修建好的宫室带来的快乐，不如现在就停止的好。”

景公说：“不是先生，寡人还不知自己得罪百姓这么厉害呀。”于是，景公下令不再征用农夫的耕地，不再征收余下的赋税，下令砍断捆绑筑板的绳索，让服役的百姓都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