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真的记不得了吗？”

面对眼前这位疲惫而满身污秽的老人，行秋一时无言以对。

是啊，也许是因为那夜天太黑、风太冷，也许是因为人会刻意遗忘痛苦的回忆：总之，他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晚他究竟是怎么走出奥藏山那炼狱般的战场的了。

他只记得，继业与愚人众鏖战彻夜，浑身是血。他只记得，“富人”命令手下打开了一只笼子，放出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白色怪物。那怪物挺着长枪，浑身弥泛着霜寒，将那苍髯白发的老将刺了个对穿。

他只记得，那老将军满口鲜血，含混地冲自己喊道：“快跑！”

“我……我从奥藏山前线回来……”

“奥藏山……”很显然，这里整日劳作的工人们，并不清楚外面正发生着什么，“那是仙山啊，好去处，好去处。”

说实话，行秋自打逃离那恐怖的战场之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他孤身一人，一路跌跌撞撞，靠着星辰日月来辨识方向和时间。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回家。

然而，当他来到这传说中混乱不堪宛若地狱的黑岩厂，心中却茫然了。他看到无数工人，面黄肌瘦，仿佛一大群蝼蚁一般，被工头驱赶着上工。他看到人们拿一把最简陋的铁锹就敢深入曲折幽邃的矿洞。他看到人们疯狂地采掘着深矿中的石英，全然不顾矿道早已摇摇欲坠。据说，这儿每天都会有或大或小的崩塌事故发生：轻则骨折划伤，重则数人一同被活埋地底，再不见天日。

他看到，官厂关闭，工人失业，于是私窑横行，盗采猖獗。他看到工人们每天即使冒着生命危险在炎热的地下采掘石英，也只能挣十几个摩拉。但私窑老板将涤洗过的石英片转手卖出后，一次就可挣到上千万摩拉的巨款。而在炙手可热的璃月妆品市场，一斤石英粉甚至被拍出过数亿摩拉的天价，然后变成眼影中那晶晶发亮的炫彩。

“少爷，赏两个吧！”

行秋惶恐地看着眼前这满面尘灰，满身伤痕的老人。他拄着一根破铁棍，正用他的半截胳膊挑着一只破碗。据说，在一次私窑爆炸事故之后，他就永远失去了一只手和一只眼睛，从此只得在黑岩厂附近艰苦度日。

“您没有亲人了吗？”

“唉，怎么讲呢……老婆害了瘟病，撒手得早。孩子……”老人的独眼望向了苍茫的远山，“矿上闹灾，城里市面又凋敝，找不到工作。孩子给饿死了，埋那边山上了……”

“可……可是七星在城里发了公告，说黑岩厂矿工的就业问题都解决了……”

“是吗？”老人的眼神黯淡了，“咱们这样的，大约不算是人罢！”

“少爷，赏两个……”

“少爷，我给您磕个头吧！家里孩子要吃米糊，几个月没吃上了……”

“少爷……”

无数双黑漆漆的手，朝着行秋伸过来，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七星，还有黑岩厂原来的老板，他们，他们当真不管了吗？”

“少爷啊，”独眼的老者叹了口气，“他们都忙着挣大钱呢，哪里还想管我们这群癞皮狗！他们挣了几十亿的摩拉，却不想分出几百万来让矿上的弟兄们吃上饱饭。可悲，可叹！”

行秋往后退了两步，激动得浑身战栗，额头上也挂着涔涔的汗津，“矿工朋友们，不，兄弟们，你们当真想吃上饱饭？”

“想啊！谁不想！”

“好！那本人便不谦让了。在下乃古华少侠，在城中颇有家私，在山间也有道友。诸位，而今国家内忧外患，而当轴者只知内讧。有愿意同我一起，反了这无道七星，重建人民之天下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忽然，黑压压的人墙之后，举起了一只年轻的胳臂。

“我愿意跟随古华少侠，重塑河山！”

“我也愿意！”

“我也来，我也来！”

“好！今天本少侠也与大家做个约定：璃月的土地，可以被侵略但不可以被断送；璃月的人民，可以被欺压但绝不可以低头！今后，咱们就不再叫兄弟了，得叫个新名称：同志！”

“好！少侠同志！”

“剑在手，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