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走出岩上茶室，便直奔他的宅子。他得赶在天明之前把行李细软都打包带到往生堂；明天愚人众就要来收房子了。

明月西落，惊起山鸟鸣涧中。不久，东方就透出熹微晨光。当太阳刚刚跃上天衡之巅，钟离和两位仪倌就已经扛着大包小包走在了玉京台凉薄的晨雾中。

“钟离先生，您这么好的房子，就只能换来四张，那个什么……金鸡鹿？那玩意真那么神？”

“神不神不重要，只要这强化型百无禁忌箓能保我进得地府，救出胡桃就行。还有，昨晚今早的事，我们三个之外不能有任何人知道，否则我拿你们是问。”

钟离用刀割般的眼神扫过了两位姑娘的面颊。她们俩显然被钟离吓得不轻，只知机械地点头称是。

放下行李，钟离打发走两位仪倌，便又上玉京台去找歌尘浪市真君。

“萍，睽违已久，别来无恙否？”

歌尘浪市真君停下沏茶的手，眯着眼睛望着晨光中威然挺立的钟离。他棕褐色的燕尾服在风中缓缓飘动，让此刻安静得像一幅印象派风景画。

“我好得很呐！唉，岁月如梭，我这把身子骨也老透咯！倒是岩王爷您，一直都这么年轻，哈哈！来，喝茶！”

“这琉璃百合，今年开得也很茂盛啊。”

钟离抿了一口茶水，垂下眼睑望着在风中摇曳的琉璃百合，面上流过一丝哀伤。

“怎么？还想着那丫头呢？”

“说不想就是扯谎。萍，你说，这往生堂历代堂主，当真都是坦荡地走过生死之界，从来不作半点逗留吗？”

萍放下茶壶，望着端坐颔首的钟离。千年以来，她还是第一回见岩王帝君这样黯然，不免心生感喟。

“呵呵，这是他们老胡家的传统呢！生死有命，人何苦纠结那么多呢？该放下，就得放下了。钟离，这话也是对你说的。”

钟离默然无以应。一口气喝完茶，钟离放了一张百无禁忌箓在萍的桌子上。

“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留个后手。经过这次战斗，我感觉我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了，居然能让白术那小子轻易得手。因此我打算多做些准备，以图周全。将来璃月若再有难，你就召集璃月仙家，以此符箓布下法阵，强化你们的力量。我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将来的璃月还得靠大家的努力。”

“瞧你紧张兮兮的样子。行，这符箓我收下了。待会我还要打扫尘歌壶，你没什么事就拿着这包茶叶先走吧。”

钟离点点头，道别离去。萍眯着眼睛望着钟离走下玉京台，这才将百无禁忌箓揣进兜里，准备进壶打扫卫生。

钟离回到往生堂，带上行李，从后门匆匆离去。在天衡山半山腰，他最后回望了一眼繁荣的璃月港。

“就这么走向了未知的黑暗吗？”他心中暗笑一声，笑自己鲁莽。

璃月港，绯云坡。

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今夜的璃月港格外冷清，家家户户闭门关窗，早早熄灯。

雨水顺着街道滚滚流淌，波光不时被闪电照得透亮。这雨之河汇流到总务司门前的洼地，形成了一个漩涡。

在漩涡之中，立着一个戴着黑色大毡帽的蒙面侠客。左手持一把银刃蓝柄的单剑，侠客目不转睛地盯着吃虎岩的方向。

阴风怒号，将侠客帽上的黑纱卷得狂乱摇曳。侠客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今晚还是来了。”

一个黑影从不远处的廊桥顶棚上站起身来，背上的寒刃在电光之下显得格外阴森。

“站那么高，背着刀不怕被雷劈吗？”

“我的神之眼就是雷元素的，怕什么天雷。倒是你，一个断胳膊的废柴，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还敢在这雨夜坏你大爷们的好事。兄弟们，咱们上，今晚非得把飞云商会这小子扬了不可！”

“呵，接招吧。”

侠客反手捉剑，右脚顿步，转身起跳。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古华剑法之后，来犯之人已然手足皲裂，身被数创。

“你……竟然修成了举世罕有的古华左手剑法？！”

侠客将宝剑从面前划过，轻轻吹了一口气，接着把剑刃架在了敌人的脖子上。

“我几次三番地警告你们，却毫无回应。都以为我废了是吧？行，今天就给你们长长记性。若今后再敢打飞云商会的主意，你的伤口就不只在手足上了。”

“是，是小的们愚妄无知，触了少侠您的逆鳞。我们该死！我们保准以后再不敢动飞云商会的点子……不，我们若是在外边碰上飞云商会的货队，定会全力护你们周全！我……我今日听凭少侠发落。”

“把你的鸦印留下，赶紧带着你的人滚蛋！”

“是！是小的碍着少爷您的眼了……小的这就带人滚。这是我的鸦印，请您好生收着……”

电光之下，侠客屹立于璃月港之上，手攥金印，满眼剑气。

次日中午，璃月港，吃虎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