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宅坐落于京城繁华地带，如今有些冷清，所谓树倒猢狲散，宋扬死了，他的妻儿得为将来考虑，遣散一大批仆从，只留下管家和寥寥几个下人。

给莫冲开门的是名脸蛋圆润的少年，他眼神中带着几分警惕，询问莫冲来意。

在莫冲表明驱魔人身份后，少年目光瞬间明亮起来：“驱魔人！我从没这么近见过驱魔人呢！爹从小就告诉我，驱魔司是大黎的守护神，保护了咱们大黎数万万百姓的安危！”

想到父亲已经去世，少年神情又变得黯然，领着莫冲到自家前院，也就是宋扬突发胸痹的地方。

“娘伤心过度，卧病在床，大哥在外就职，离京十万八千里，家中上下都是赵伯在打理，目睹爹突发恶疾的是掌厨刘福贵，我现在去把他喊来。”少年说辞很熟练，想来已经说过很多遍。

刘福贵不愧是个厨子，生得肥头大耳，作为第一目击者，他早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告诉刑狱司，对莫冲所说的话，都在刑狱司卷宗里有记录。

莫冲向少年问道：“宋公子节哀顺变，令尊如今下葬了么？”

少年摇头：“还未，刑狱司说爹可能是中毒而死，如今天气炎热，尸身腐败许会导致毒气挥发，为保安全已经火化，骨灰就在灵堂。”

火化……

原本神色平常的莫冲下意识皱起眉头，大黎讲究入土为安，以宋扬的身份地位更不应该如此轻描淡写被火化，而且，这一点在刑狱司卷宗内未曾记载。

“何时火化的？”

“前些日子吧，昨日刑狱司派人把爹的骨灰送回来的。”

莫冲心中暗想：“驱魔司插手此案前夕将死者尸身火化，未免太巧合了，刑狱司怀疑宋扬中了查验不出的奇毒，但是能够让一名健康中年人突然暴毙的，也可能是魔的各种奇特能力。”

被火化的死者让莫冲加深了自己的判断，案子背后有魔参与，而魔，很可能已经渗透进大黎六司。

宋扬的死亡位置被刑狱司用炭笔圈了起来，草地上还圈出了一些脚印。

“令尊身高几何？”莫冲向少年问道。

圆脸少年应答：“比您矮半个头左右吧。”

莫冲仔细观察脚印间距，步幅先大后小，以宋扬的身高，如此步幅必然是走得急切，而步幅变小时可能就是心痛加剧，已无力支撑。

所以宋扬还未到家时就感觉到了心脏不舒服，踏进自家院子没几步后症状变得严重，然后倒地不起直至死亡。

“这是什么？”

莫冲在宋扬倒地的位置翻了翻泥土，红泥里混杂了少量暗红色血渍，以莫冲如今对血液的敏感，觉得这应该是人血或者魔血，但似乎又混杂了其他物质。

不过无法确认这是宋扬的血，还是其他人的。

……

入夜。

京城之繁华，非任何城市所能比拟。

青石板路上车水马龙，两侧商铺人声鼎沸，所谓“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便是京城这番光景。（注：出自白居易《江楼夕望招客》）

往来于教坊署的人络绎不绝，大多衣着光鲜，颇有身份地位，院内一些女孩身披薄纱，巧笑盈盈，一颦一动皆是魅惑。

姐姐你瞧，门外有位公子，唇红齿白好不俊俏！”

“让姐姐瞧瞧，啧，确实生得俊朗，只不过随身佩刀，充满煞气，不是执律卫，就是京近侍。”

“哈哈，姐姐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这位公子慈眉善目哪来的煞气，只可惜这位公子身份高贵，比不得我们这些个苦命人，没有机会‘一亲芳泽’喽。”

“哼，天底下哪有不偷腥的猫，你看他驻足在教坊署门口都要有一刻钟了，心里不知多挣扎呢，指不定一会就进来了。”

莫冲在教坊署门外停留了许久，心中暗叹，教坊署作为礼教司下属的部门，原本负责庆典和宫廷演奏，不曾想几百年来慢慢变了味，自从将犯官女眷送入教坊署作惩罚后，基本变成了官方青楼。

踏进教坊署，莫冲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完全不了解教坊署的运转模式，想要找宋扬的情人俞倩倩，也不知该向什么人询问。

一名年轻女子扭动腰肢朝莫冲走来，手中花扇轻轻挥舞，掩嘴笑道：“这位大人，您是寻错了门，还是来找人呀。”

她毫不顾忌自己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莫冲，看到了挂在腰带上的小巧令牌，上书“驱魔司”三个小字。

年轻女子呼吸一滞，连道：“大人是驱魔人？”

“驱魔人？哪呢哪呢？”

“让我也看看，这么多年还没见过驱魔人进教坊署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群莺莺燕燕都围拢过来，驱魔人不比执律卫或京近侍那般人数，大多又奔走在各地降妖除魔，平日想要见到一位驱魔人实属不易。

莫冲招架不住，连忙向她们表明来意，最好能直接带他到俞倩倩的住处。

“又是找俞倩倩的？这小妖精有什么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