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小六突然跑来找年少。小六跟年少是同一辈的，老大是姓林的，可是出生没过三朝就夭折了。后来很久村里都没有人生小孩，大家都怀不上，直到后来年少出生，后面才雨后春笋似的接连有小孩出生。年少排行第二，小六行六，大家年纪相差不大，从小一起玩耍，只是后来小六初二就不念书了。村里有一个奇怪的现象，甭管原来关系多好，只要你不念书了，不念书的跟念书的就是兵分两路，大家日渐疏远。

不念书的总有些自卑，感觉低人一等，自己也不好意思去找人玩。念书的即使自己没什么，家里人也会让他们不要跟出社会的人厮混在一起，怕被带坏了，还影响学习。年少和小六也没能免俗，小六不念书后，两人就几乎没有交集。也就节日祭祖的时候偶尔会碰到，但是也很少说话。虽然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平时几乎没见过面。传言小六跟他爸去干工地了，偶尔又听说他上村收破烂，又传他在某路口卖熟食，年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我一直觉得你是我们村最有出息的，你怎么也不念了？”

“你就是笑话我来了？”

“那是，当年我没念了你没笑话我，念书念不过你，我这好不容易搬回一局，有这机会干嘛不笑话。”

“滚，有多远滚多远。”

“别呀，干嘛火药似的，一点就着。这可不像你，还不许人开玩笑了。”

“你有事没事，没事别烦我，我这一口气都还没缓过来。”

“多大点事，不念书就不活了？没有听说过一辈子都念书的人，最后都归社会，早晚的问题。怎么说咱也混了几年了，要没好事我能来找你。我听说你去卖鱼了，那能挣几个钱，又脏又累，咱有路子，第一个就想到你，够仗义吧。”

“你有这么好心？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没这个命，现在正是倒霉的时候，别一会连累了你。”

“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说的什么话？咱们这些年虽然疏远了，小时候的情还在，咱什么时候害过你了。小时候去偷七叔的番石榴，为了保全你在村里的正面形象，我一个人全扛了，我跟谁提过一句？好心被雷劈。我就是念在咱们小时候玩得好，其他人我还不带呢，你倒好，好像全世界都憋着要害你似的——我也不怕跟你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就我数学不灵，要不然也不能带你。”

“终于说实话了，我就说嘛，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当地盛产香蕉，为了避免台风，今年的收获人为控制提前了。由于风调雨顺，这年的产量严重过剩。刚开始生蕉能卖三毛一斤，现在已经跌到五分八分，别说肥料农药人工费了，光是从田里扛去卖这膀子力气都值不回。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农民就是这样，再少也能值回一星半点，否则在家里闲坐，天上不会平白掉给你一分钱，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的，还能怎么办。

小六的路子就是去帮外地的老板收香蕉皮，说是做药，什么健胃消食一类的药，也不知道是人吃的还是兽药，反正老板出钱，他们就管收，不用管其他。起初年少以为听错了，收香蕉还差不多，怎么会要皮。可是小六说没有听错，就是要皮。平时吃完的香蕉皮都会扔给猪吃，这皮有药用也没准，可是年少仔细想想，这账不对。别说五分八分，就算一块钱一斤，买回来把肉扔了，光是卖皮也血赚，老板为什么要去收皮，不自己直接买香蕉回去剥，这样不是赚得更多，也不会给谁分了一杯羹。

小六有点轻蔑说：“你这就是典型的去学校落下的毛病，收获的旺季也就个把月，你自己二十四小时不睡觉，一天能剥多少皮？还要晒呢，没有太阳还要烘，那味你能受得了？老板是谁啊，能干这活吗？聪明的老板就是动动嘴，使唤别人为他赚钱，你这永远都是辛苦命。一个人一天能出一百斤皮，一万个人多少了？我们都这个价了，老板上面还有老板，人家赚的钱，银行都装不下，怎么做最赚钱，人家早就想好了，还轮得到我们在这操心，跟着喝点汤得了。”

年少还是有些吃不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是一时之间却说不上来。

年少说：“再说吧，我考虑考虑。”

小六说：“时间就是金钱，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打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你还考虑个屁。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来喊你。”

年少也没往心里去。第二天他还没起床，小六真的来了，骂骂咧咧，说他懒，屎都吃不到一口热的云云。然后帮他往二八大杠上装了两个筐，还拿纸皮写了一个招牌。那字歪歪扭扭，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年少早餐都没得吃，就被他架着去镇上收香蕉皮了。

小六给了他三百块钱，安排他在西路柳树下蹲点收。原来小六已经收了两天，大家都将信将疑，心想哪有这好事。可是架不住生活所逼，总有胆大的，他们就想试探一下是不是真的。没聊一会，就有人拿着香蕉皮来了。

小六瞧了一眼，皱着眉头说：“你这不够干呢，回去再晒晒，要徒手能折断才行。”

那人刚要走，小六又把他喊回来说：“算了，算了，你大老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