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羽翻了一个身，终于又醒过来了。刚才的一番对话，原是一场梦。在他昏迷时，脑后室跟脑前室之间站岗的警卫战士因昏睡而失职，让脑后室的潜意识跑出来，跟死鬼扯了一通闲篇儿。

地洞跟外面的空气通道并没有完全堵死。只不过因为通道太细小，太弯曲，使洞内的空气时断时续，不那么畅通罢了。他的气管、肺叶也像洞内的空气通道一样，不活动也还勉强能够维持，一干活就不够用了。经过昏迷中的短暂歇息，如今他又恢复了精力，脑袋也似乎清醒了许多。

他睁开眼。眼前的金光、金花已经消失。他定了定神，想接着再干下去。“现在已经触到东西了，再挖一两锹就能拿到了，干嘛不干呢！”他想。他将铁锹换了一个方位，插下去，

轻轻地慢慢地往下踩，往下踩。铁锹在土层中深进，发出“咯咯嚓嚓”的声音，轻微而细弱。他感到铁锹已将那个东西兜住，只要往上一掘，那东西就出来了。于是他开始往上掘，往上撬，不敢用劲。他怕损坏了东西，破损的跟完好的可是两个价钱，也怕用劲过多而耗尽力气，把到手的东西连同自己一起丢在这里。但是，那东西也真刁，像树根一样，你不花力气，它就不出来。于是他只好使出他的全部力气和整个身心。他两手攥住锹把使劲压，不行，又往后拉，也不动，再跳到锹把前面，往后推，推……然而就在他拼命推动锹把的时候，眼前又出现了金光和金花。他又昏厥过去了。

“你是咋的了？咋又来动我的头颅呢？”

“不，我是想见见你的尊容！”他说。

“胡说。你不是早就见过吗？忘了？”

“我不记得，在什么地方？”他思索着。

“年纪不大，忘性不小。你去年不是弄到一个青铜大鼎吗？那上面就有我的面容像。不过，那是被他们糟蹋过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听说那是‘饕餮’，是一个贪吃贪喝、暴饮暴食的大肚子汉。咋，你也叫‘饕餮’吗？”他不理解死鬼跟“饕餮”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我也能吃能喝。有人说我吃沙子，吃石子，连生铁到我肚子里也能消化。不过我不叫‘饕餮’，你不要听他们胡扯，他们跟我有仇。”

“有仇？我能见见你的仇人吗？”他试探着。

“当然可以。可不知人家愿不愿接见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盗墓贼！”

“我已经想好，这回出去就不干了。”这一次，他真的下了决心。

“那好。我告诉你地方，有熊你知道吗？”

“什么有熊有虎的，我不知道。”他从来也没听说还有叫“有熊”的地方。

“这就难了。这样吧，我先告诉你个大概地方，你到那里再仔细打听打听。你记住，要把古地名跟现地名分清楚，实在弄不清的，就去问问一些历史地理专家。”

“行，我跟他们还多少有点接触。”他说。

“有两个地方，你务必要去。一个是有熊，就是有熊氏老祖先居住的地方，在洧水附近，那里当时是老炎的地盘。老炎，知道吗？就是炎帝，又叫神农。对，叫他神农好了，因为炎帝这名号，我也用过，还是叫他神农吧。神农曾在那里建过宫墟，想他死后也一定埋在那里。他那里还有一大帮人哩，有土正、火正、水正、时正，不少人呢一个地方是鹿野，当时那地方有个大湖泽，叫‘大鹿泽’，后人把它念白了，成了‘大陆泽’。我跟他们曾经在这里打过仗，就是后世所说的‘黄帝战蚩尤’的那个‘涿鹿之战’……”

“蚩尤就是你？弄了半天，原来你是蚩尤？”

“这还能有假。没有人愿意冒我这个名，我就是蚩尤。这一仗打得惨烈……”

“你等等，怎么‘鹿野’又变成了‘涿鹿’？”

“我刚才没说吗，这是后人传说的，他们硬把战场从鹿野搬到涿鹿。可他们也不想想轩辕黄帝部落在北边，神农炎帝部落在南边，我们少昊部落在东边，鹿野一带正好在三个部落的交界处，又是大河流经的地方，战争以水为攻防，不在那里打在哪里打不错，轩辕黄帝的宫墟在北边的涿鹿，可那里是山地，山套连着山套，那时打仗主要靠战车，战车知道吗？就是屈原那个蛮子《九歌·国褒》里说的那种‘霾两轮兮禁四马，援玉抱兮击鸣鼓天时堕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的两轮四马战车。车战需要宽阔平坦的原野，山套里咋能转得开战车呢？所以我让你去鹿野，要记住，千万不要把涿鹿当成鹿野了。”

“记住了。我一定去。那里离这里近，我先到鹿野去，然后再到有熊去……”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终于又活过来了。他打算立即爬出墓洞，然后上路。这也许仍然只是幻觉。他摆动一下脑袋，清醒了。

从死亡边缘上爬起来，最知道生命的宝贵。他终于领悟了。尊贵的神灵真是无处不在啊，它什么都知道，它无数双眼睛，耳朵，想欺骗它是绝对不行的。不是吗？他第一次昏厥时，他向神灵作过保证，神灵相信了，醒来后他又去掘那件东西，结果神灵又让他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