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是医院熟悉的天花板。

耳畔依稀传来女人的啜泣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迟暮唯一的朋友，杨姐。

如果不是公司突然有事，韩助理偷偷给她打电话，她都不会知道迟暮被沈戾弄得这么惨。

杨姐赶到医院的时候，人都傻了眼，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她第二次见到迟暮这么惨。

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手上全都是血，像是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

她缓缓转过头去，女人满脸泪痕的看着她，哽咽看向迟暮，“暮暮，你终于醒了。”

迟暮掀起沉重的眼皮，十指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浑身都已经痛到快要失去知觉了。

看着杨姐泪痕满脸的模样，巨大的悲伤跟着没顶而来，原来，她还活着。

她怎么，还活着呢？

如今，人间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炼狱。她想早点超脱，老天爷也不肯收了她吗？

不对，像她这样罪孽深重，害的迟家家破人亡的人，是不配上天堂的，该下的是十八层地狱吧。

她的人生，前后半截就是两个极端。

爱上沈戾之前，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爱上沈戾后，是卑贱如泥的尘埃，是罪孽深重的杀人犯。

温热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枕畔，她沉默着，没吭声。

眼神里也没了光，像是历经岁月，被磨平了所有棱角。

杨姐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陪着她。

这样失去亲人的痛苦，她经历过，所以，很能感同身受。

晚上的时候严深过来查房。

迟暮安静的靠在病床上，静静地凝视着凋零的花，像个行将木就的老人。

“你还好吗？”他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忍不住轻声开了口。

他是宋靖的主治医生，宋靖去世的事情，他自然也听说过，

迟暮慢慢反应过来，扯出了一抹虚弱又苍白的笑意，可跟着温热的眼泪就跟着滚了下来。

严深见到这幅场景，莫名的心跟着抽痛了一下。他慢慢走到病床边坐下。

杨姐现在不在，他是特意趁着时候过来的。

他的手里捏着一张检查报告单，衡量再三，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你得了宫颈癌晚期，为什么不肯配合医生接受治疗？”

如果他知道迟暮宫颈癌晚期，是绝对不会答应她捐肾的。

“说与不说，接与不接受，有什么区别吗？”她波澜不惊的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严深。

接受治疗，说了，她的病依旧是宫颈癌晚期，没得救。

只会浪费金钱和医疗资源，倒不如，把那些钱攒起来，给爸爸做化疗和换肾的手术费。

至少，如果手术成功，可以让他安度晚年。

沈戾对她恨之入骨，会因为她癌症晚期，就对自己手下留情吗？

并不会，或许会欢天喜地的放炮仗庆祝，报应终于落到了她头上，她癌症晚期她活该！

她，罪有应得！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他，有任何关联了。

不说，不接受治疗，结果依旧是死。

无论怎么选，等待她的，都只会是死亡。如果不说，那就少了一个人跟着担心自己。

让她一个人安稳的过完在人间的最后这段日子，对大家都好。

只是，没能救活爸爸，依旧是她人生中最大的遗憾。